她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案,目光卻死死黏在使者靴底——那團馬糞還濕漉漉的,帶著新鮮的草腥氣。
"從黑水關(guān)到這兒,快馬也得兩天吧?”她突然輕笑,拎起酒壺給自己斟了半杯,葡萄酒在琉璃盞里轉(zhuǎn)出琥珀色的光,“使者這馬,倒是跑得比鷹還快。”
使者腕間的金鐲子叮當亂響,渾身冒著駱駝膻味,他面不改色地遞上國書,火漆印在燭光下紅得刺眼:“祁夫人說笑了,我們草原上的馬,向來不知疲倦,況且這可是涉及兩國相邦的大事兒,小的怎敢停留呢?”
柳霜序假意看文書,余光卻瞥見使者右手總往腰間摸——虎口那層厚繭,分明是常年拉弓磨出來的。
羊皮紙上‘歲貢良馬千匹’幾個字墨跡未干,她指尖一捻,就沾了滿指黑。
帳外突然傳來馬嘶,使者眼皮一跳,喉結(jié)跟著滾了滾,柳霜序手腕故意一抖,整杯酒潑在國書上。
“哎呀!”她慌忙掏帕子去擦,看著墨跡在酒里暈開一片紫紅。
使者突然湊近,袖口飄出股甜膩的香。
“夫人,我們大汗知道您在大周處境艱難?!彼麎旱土寺曇簦种冈诎干袭嬃藗€圈,“西域六部侍郎的位置,隨時給您留著?!?/p>
柳霜序呼吸一滯,指甲掐進掌心,她面上卻露出猶豫:“使者慎言,我夫婦深受皇恩,怎么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皇恩?要是真的皇恩浩蕩,大周皇帝又怎么會剝奪您的誥命呢?”使者嗤笑,摸出個鎏金香盒,“這是‘忘憂散’,夫人試試?”
帳外風聲驟緊。
柳霜序盯著香盒,忽然笑了:“那便卻之不恭了?!?/p>
接過來時,指尖在盒底摸到道凹痕——西域王室的暗記。
待使者退出大帳,柳霜序立刻喚來親兵:“跟著,別驚動了。”
等人走后,她轉(zhuǎn)身取出帕子,倒了些粉末用銀針撥弄,粉末在燭下泛著詭異的藍。
“夫人!”暗衛(wèi)鬼魅般現(xiàn)身,“使者往馬廄去了。”
“東南角草料房?”柳霜序頭也不抬。
暗衛(wèi)一驚:“您怎知?”
“他靴底沾的是紫苜蓿,看起來投誠和挑撥離間都只是他們計策中的一環(huán)罷了?!绷虔B好帕子,“去請將軍,就說......”
話音未落,她鼻尖突然一動,風里飄來焦糊味。
東南方天空已經(jīng)燒紅,柳霜序抓起虎符沖出去,夜風卷起衣角,遠處馬蹄聲亂成一片,她卻突然冷笑。
“按第三套辦。”她對趕來的副將道,“見穿紅袍的,一律放行。”
祁韞澤帳內(nèi)燈火通明。
柳霜序掀簾而入時,他正對著沙盤出神,燭光在那道疤上跳動,襯得眉眼愈發(fā)鋒利。
“糧倉燒了,你倒沉得住氣?!逼铐y澤頭也不抬,手指點向沙盤東南角的黑旗。
既然糧草的事情全都是柳霜序在負責,那他自然也就不會多嘴,哪怕是真的任由著西域人放火燒,他也不會多問一句。
“假的,燒了干凈,也能叫他們放松警惕?!绷蛩Τ雠磷樱拔饔蛉说暮穸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