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渾身濕漉漉地，抱著我，一路跑回孟府，眼淚嘩啦啦的流，說要我別死。
其實(shí)我沒有完全暈過去，他剛把我救出水，嘴對(duì)嘴渡了水氣的時(shí)候我就醒過來了。
不過我實(shí)在是沒有力氣睜眼，我太累了，從父親去世后，這幾年來，我要去接管那些個(gè)舊部，要去聽宋城說的舊事，要去和皇后接應(yīng)去安插宮中的眼線，要去同看不見的看得見的，上至天子，下達(dá)丞相明爭暗斗。
忽地有人在水池里拉了我一把，給我一個(gè)溫暖的懷抱。
就靠一會(huì)。
他在我耳畔吼，「孟野云你別死，看看我?！?/p>
小和尚怎么這么兇呀，給他膽子了。
「你不是問我下山修什么道嗎，孟野云你醒來我告訴你啊，那五年，我去接管你孟家軍，叫他們對(duì)我心服口服，那五年我不做逃虛子，我要做能站在孟野云身旁的顧重霄。」
「他們看不起和尚，于是我做世子，我那時(shí)九死一生都挺過來了，孟野云不過落水而已，你憑什么睡過去啊?！?/p>
「你還有仇未報(bào)，你還有該殺的人沒殺。我知道你的謀劃，那沾了你孟氏八百六十條人命的皇帝已經(jīng)被朱顏下了毒，撐不了多久的?！埂?/p>
「那許丞相和顧君臨同南胥國的勾當(dāng)你都查到了，你都找到證據(jù)了，只消一兩年的光景，他們都要死?！?/p>
「你還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我說于你聽好不好?！?/p>
「那年汴安時(shí)疫，也是南胥國和許丞相做的孽啊，他們派人散播惡疾，天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罔顧百姓性命，想借南胥國和許丞相之手除掉太傅?！?/p>
「你睜開眼，看看我，看看那些人的死狀好不好？」
我面上濕潤了起來，我聽到低低的抽咽聲。
他的淚水落了下來。
「吵死了，別哭了?！?/p>
我終于忍不住睜眼了，懶懶的看著他，伸手替他擦去了眼淚，「難看死了?！?/p>
可我不該睡的。
仇讎未報(bào)，無日安眠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許蕓推我入水，卻不知道她還會(huì)放火。
顧重霄抱著我沖出了孟府，我回頭看著那兒時(shí)給我話梅，會(huì)寬慰我的林嬤嬤被房梁壓倒，火舌將她活生生灼燒，那碩大的孟府牌匾砸了下來，一扇大門隔絕生死。
孟府人很少，父親走了后，我遣散了許多下人，所以此刻我沒有聽到滔天哭喊，耳邊只聽到火焰滋滋啦啦的聲音，是夜一片死寂，沒有茶樓里那些個(gè)善口技的人妙嘴發(fā)出的那般嘈雜喧嘩。
林嬤嬤安靜地死在火中，她倒下時(shí)只是囑咐顧重霄：
「照顧好小姐?！?/p>
無聲無息的閉上了眼睛。
我窩在顧重霄的懷抱里，直視他的眼睛，那里倒映著火光照耀下面色慘白，滿面淚痕的我。
我取下了玉簪，里面暗藏的機(jī)關(guān)打開，露出一個(gè)小東西，說：「這是孟家軍另外一半兵符?！?/p>
「父親留了一部分兵力在別處，沒有任何人知道?！?/p>
我掏了掏袖袋，里面空空如也，習(xí)慣性放的一包話梅許是掉在火海里，連同我埋藏在孟府地窖里的青梅酒，沒有了。
我想我再也不吃話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