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逐漸蔓延,直到邁巴赫拐進熟悉的白玉蘭道。
沈棠的瞳孔在晨光中劇烈收縮。眼前的場景熟悉又陌生。
鑄鐵大門上的家徽被重新鍍了金,廊下那盞關(guān)以柔最愛的威尼斯玻璃風(fēng)鈴正在微風(fēng)里輕晃。更可怕的是,連她十二歲時摔碎又粘好的陶土花盆,都原封不動擺在噴泉旁的老位置——盆里新栽的瑪格麗特菊甚至開得比從前更艷。
關(guān)以柔的高跟鞋在大理石臺階上磕出清脆聲響。沈棠看見母親抬手撫摸門廳的鎏金鏡框,那里本該有道陸瑾寒用高爾夫球桿砸出的裂痕?,F(xiàn)在鏡面光潔如新,倒映著妹妹蹦跳的身影,“姐!我的布魯斯藍調(diào)cd還在老地方?”
沈棠張了張嘴,不知該說點什么,某種溫?zé)岬囊后w突然涌上眼眶。她站在熟悉的客廳中央,水晶吊燈折射出的虹光落在地毯上——那根本不是被搶救回來的舊物,而是更昂貴的波斯手工毯,卻完美復(fù)刻了原先的鳶尾花紋樣。她突然意識到厲川做了什么——他不僅給了她盔甲,還親手縫好了她破碎的羽翼。
沈棠的手指無意識撫過茶幾上那本翻開的《柳林風(fēng)聲》,書頁還停留在她上次離家時折角的那一章。
她在戰(zhàn)栗中突然頓悟:那個咳嗽一聲就能讓錦城地震的東區(qū)教父,若真要寵起一個人來,連時光倒流都能做到。就像此刻玄關(guān)處新?lián)Q的雨傘架,金屬底座上分明刻著厲氏家徽,卻偏偏做成她舊物慣用的孔雀造型——這哪里是復(fù)原?分明是更高明的占有。
她望著妹妹耳垂上閃爍的鉆石,想起地窖里小鐘崩潰的哭嚎。兩種極端在胃里翻攪出近乎疼痛的清醒:厲川給的從來不是選擇,而是用最激烈的方式讓她明白,背叛的代價與忠實的獎賞,從來都掌握在那雙游刃有余的大手里。
方戰(zhàn)將關(guān)以柔和沈梨的行李安置在沈府各個臥室后,微微欠身,聲音平穩(wěn)得不帶一絲波瀾,“夫人,這邊一切安頓好了,不過沈小姐必須隨我回厲公館居住。”
關(guān)以柔指尖一顫,茶杯在骨瓷碟上磕出清脆的響。她嘴角扯出得體的微笑,眼底卻浮著一層薄冰,“自然,麻煩厲先生照顧小女了?!钡确綉?zhàn)退出客廳,她突然拽住沈棠的手腕,將她拖進琴房角落,昂貴的絲巾下鎖骨劇烈起伏,像是壓抑著某種即將爆發(fā)的情緒。
“私人助理?”她壓低的聲音里淬著冰渣,保養(yǎng)精致的指甲幾乎掐進沈棠的皮肉,“你當(dāng)你母親是傻瓜的?家里到底出什事情了?”她突然哽住,目光死死釘在沈棠鎖骨處未消的吻痕上,喉間滾出一聲冷笑,“我們沈家還沒落魄到要賣女兒的地步吧?”
沈棠垂眸,琴蓋上倒映著她蒼白的臉。她輕聲道,“媽,別的都不重要,你只記得,我已經(jīng)離開了陸瑾寒,而厲川救了爸爸?!?/p>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霎時凍住了關(guān)以柔所有的質(zhì)問??諝饽郎酌耄罱K,她松開手,轉(zhuǎn)身時裙擺劃出一道鋒利的弧線,仿佛割裂了某種搖搖欲墜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