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白色的天光混合著鬼市特有的紫色，描摹著他的輪廓——高挺的鼻梁投下淡淡的陰影，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拓出一小片陰翳，薄唇微抿，下頜線條如刀削般鋒利。沉睡中的厲川褪去了平日的凌厲，更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俊美。
沈棠的指尖輕輕觸碰厲川下巴上那道淺淺的疤痕，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恐懼在胸腔里發(fā)酵，漸漸釀成酸澀的委屈，然而最終，一切化作灼燒般的憤怒。
憑什么！她死死咬住下唇。明明最初她怕他、恨他，日日夜夜都想逃離那座古堡般的厲公館。
是他一點一點馴養(yǎng)她，用溫柔和縱容將她圈禁，讓她離不開他，讓她愛上他。
不僅如此，他還親手殺死她心里那只溫順的小貓，豢養(yǎng)出一頭幼虎，投喂野心，縱容勇氣。
可現(xiàn)在，當她終于長成他期待的模樣，他卻告訴她——他會走，甚至會死。
“如果一開始”沈棠俯身在厲川耳邊輕語，淚水砸在他的枕畔，“你只把我當個寵物或是囚徒……關在厲公館就好了”
她的唇瓣輕蹭他的耳垂，像在訴說一個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為什么要幫我變強？為什么要放任我越來越好？”
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你就讓我做個籠中鳥，不就能永遠安穩(wěn)了嗎？錦城其他大戶里的男人們，無論東區(qū)老錢，西區(qū)新貴，都這么養(yǎng)著金絲雀，你為什么就不肯？”
厲川在夢中悶哼一聲，眉頭微蹙，卻沒有醒來。
沈棠輕輕滑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走向衛(wèi)生間。
她將整個人浸入溫熱的水中。
水霧氤氳中，她的目光逐漸變得清明。
思緒也被理清了。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她就必須握住點什么，讓他割舍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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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洗干凈自己的身體。
沈棠要好好打扮一下自己，迎接即將醒來的厲川。
她推開衣帽間的門，不出所料地發(fā)現(xiàn)喬莉早已備好了她的衣物——但和厲公館的黑金色調(diào)不同，這里是天堂的調(diào)調(diào)。一排白色的衣裙整齊懸掛，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她指尖掠過一件件衣服，最終停在一款真絲襯衫和剪裁利落的西裝褲上。
鏡中的女人眼神沉靜，蒼白的臉上還帶著哭過的痕跡，卻莫名透出一種蛻變后的堅毅。她緩緩系上襯衫紐扣，將齊肩的頭發(fā)挽起，露出纖細的脖頸。這一刻的沈棠，仿佛一夜之間褪去了一些稚氣，連審美都完成了某種隱秘的進階。
白色的衣料包裹著她，像一層嶄新的鎧甲。
這是她的靈魂之夜，是從幼虎成長為真正掠食者的關鍵一夜。
沈棠最后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轉(zhuǎn)身走向仍在沉睡的厲川。
不知哪兒來的光線，為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銀邊，而她站在陰影里，第一次看清了他們之間那條若隱若現(xiàn)的界限。
她要親手將它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