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哥哥出事那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我們又變成了小時候的模樣。
那是個陰雨天，媽媽一整天沒回家，屋里沒飯、也沒燈。
我們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肚子咕咕叫，卻誰也沒說餓。
哥哥摟著我，輕輕拍著我的背。
街道那頭，別的孩子正牽著父母的手進(jìn)飯館，燈火通明，笑聲不斷。
我實在忍不住，紅著眼問哥哥：媽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指著墻角兩株緊緊貼在一起的野草，小心翼翼地說：
你看，那就是我們。
我望過去，那兩株小草從裂縫里長出來，被雨水打得東倒西歪，但還倔強(qiáng)地挺著。
我們就像它們一樣。哥哥輕聲說，沒人澆水，沒人扶持，也要自己長大。
哪怕是從水泥縫里，也得開花給自己看。
我當(dāng)時沒懂他說的話，只記得他笑得特別堅定。
可夢境一轉(zhuǎn)，場景瞬間黑了。
我站在學(xué)校的舊教學(xué)樓走廊盡頭，遠(yuǎn)處唯一亮著燈的，是那間教室。
門半掩著，里頭傳來筆在紙上劃動的聲音。
我走過去，推開門——
看到哥哥正坐在教室中央，面前攤著一張試卷。
他不停地寫，頭都沒抬一下。
我走近一看，他寫的不是答案。
是一句重復(fù)了無數(shù)遍的話：
不要當(dāng)高考狀元。
不要當(dāng)高考狀元。
我驚得頭皮發(fā)麻，伸手去拽他。
可他的身體冰冷，像座雕像，紋絲不動。
我顫著嗓子喊：哥，別寫了，我們回家......
他終于抬起頭。
那張臉憔悴、蒼白，眼睛通紅得像血滴。
他握住我的手，嗓音顫抖：
寧寧，我真的不想死。
我已經(jīng)努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就要熬過來了，我不想死啊......
你救救我，好不好
我用盡力氣點頭，想告訴他我會救他，我會陪著他一起揭開一切。
可我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畫面驟然切換。
我眼前只剩下他從天臺墜落、頭朝地撞擊的那一幕。
血花四濺，他再也沒有睜眼。
我坐在冰冷的夢境里，渾身發(fā)抖。
原來，他真的不想死。
原來，他也曾掙扎過，哭著求過命運給他一條生路。
可沒人聽見。
所以現(xiàn)在，我必須要做些事情。
他死了，而我還活著。
我不能放棄。
哪怕走的是他的路，哪怕前方也是懸崖。
只要能查清真相，只要能讓他不再被誤解、不再白死。
哪怕是我死，我也認(rèn)。
這，就是我站在這座墳前，拼命挖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