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園,某處。
一條溪河的盡頭,也是一片青山斷崖,崖上傾斜一條如銀練般的瀑布。
瀑布下是一座幽潭,落水入潭,不停發(fā)出低沉的轟鳴聲。
有人抬頭瞇眼,望向瀑布下方,只見熾烈的陽光下,崖畔那層淺淺的水,仿佛琉璃一般透明,確認(rèn)這里已經(jīng)是山巔。
陽光落在一張容顏半老的臉上,胡子拉碴談不上俊美,倒是多了分滄桑感。
不知道該說是一個小老頭,還說是中年大叔更為恰當(dāng)。
他靜靜看著遠(yuǎn)方的太陽,想著今日距離入園已有一個甲子,在人類的壽命中,可是已經(jīng)有六十年。
六十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沒有人知道這些年,他在這里是怎么活下來的。
他遇到的這些事情,心里大概有了點數(shù)。
白色祭服在這里格外醒目,如果是在民間的街巷中,或者會很嚇人,但是在這里他給自己做了一件白色祭服,代表著活下去的希望與痛苦的終點。
白色,一種矛盾的顏色。
至純,也至雜。
活了將近百年,他聽過滿是驚喜、由滿是驚嚇的聲音,一開始是不適應(yīng),但是后來知道出不去之后,已經(jīng)漸漸習(xí)慣在這青園生活。
時不時還能撿個寶貝,或是撿個人回來。
進(jìn)到了青園地界的人,不是為了鎏光星羽,就是為了青園寶物。
要么是為了滿足私欲,要么是慕名而來,同時為了滿足私欲。
如果是后者,那么是老人,至少是早十幾年或是幾十年就來到了青園。
無奈進(jìn)來了,便出不去了。
就算撿了寶貝又如何,還不是在這里度過余生。
他行走山林,發(fā)現(xiàn)一名少女修行者,將她的傷口包扎好,既然進(jìn)來了,便多一個玩伴。
從受傷的成因來看,他想起了一些事情,又再次蹲了下來,伸手把那些包扎的布條解開,觀察了一下里面的傷口。
這名女修行者的傷口,應(yīng)該是被祁犽的某種法器擊打出來的,傷口四周的肌膚上還殘留著一些被星屑?xì)埩粑铩?/p>
舊傷加陰傷,傷口里的星屑,被他清洗的極為干凈,傷口也處理的極好,應(yīng)該還能夠活一段時間。
人類修行者進(jìn)入青園奪寶,手段向來無所不用其極,所以哪怕只是第一天,便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多場戰(zhàn)斗,殘酷的戰(zhàn)斗帶來慘烈的后果。
時常有死亡的情形發(fā)生,但是他會見一個救一個,但凡被他救過的人,最后又都會死在他的手里。
漸漸地,這青園里的人,很多人……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晨光熹微,照耀山脈。
青園里的清晨和夜晚,其實與外間別無兩樣,朝陽與落日也并無兩樣。
便在這時,瀑布之畔的林子里邊,忽然傳出一聲驚呼。
他把腳從溪水里抽出,濕答答地站在石上,望向天際下隱約可見的另兩道山麓。
幽靜的森林里,偶爾響起鳥鳴,那是被腳步聲驚醒的生靈。
林間在他的腳下,飛身下去之時,一名中年男子臉色死青,已然沒有了呼吸。
死了。
又有人死了。
好不容易從令人窒息的鐘落潭刨上來,沒想到這么快就死在青園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