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師傅”
——
這個尊敬的稱呼，他竟然也用上了！
“我我是來向您求教的?！?/p>
聲音輕得像蚊子哼，若非現(xiàn)場死寂，幾乎聽不見。
但這句話，如同一顆炸彈，在每個人心頭轟然炸響！
求教？！
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總工程師李建業(yè)，竟會主動上門，向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年輕人低頭求教？！
這簡直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讓人難以置信！
李建業(yè)仿佛無視了周圍震驚與嘲諷的目光，徹底放下了最后那點可憐的自尊，聲音近乎哀求：
“廠里給省城拖拉機廠配套的變速箱齒輪項目，在最后熱處理環(huán)節(jié)卡住了?！?/p>
“做出來的齒輪，要么硬度不夠，不耐磨；”
“要么硬度夠了，但韌性太差，一碰就碎！”
“現(xiàn)在廢品率已經(jīng)百分之七十了！”
“拖拉機廠下了最后通牒，這個月底再交不出一批合格產(chǎn)品，就終止合同，還要我們賠償巨額損失！”
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乞求：
“如果合同黃了全廠這個月的獎金就全泡湯了！”
“我自己想盡辦法，查遍資料都沒用?！?/p>
“我知道現(xiàn)在全廠只有您能解決這問題！”
周鐵牛和學員們圍得更緊，臉上全是揚眉吐氣的解恨。
“哎呦喂！”
“這不是咱們最權(quán)威的總工大人嗎？”
趙大勇第一個陰陽怪氣地開口，“您那套‘祖?zhèn)髅胤健还苡昧?？?/p>
“就是！”
“不是說我王老師瞎胡鬧，是江湖把戲嗎？”
“現(xiàn)在倒反過來求上門了？”
“活該！”
“報應！”
一句句帶刺的嘲諷，像刀子狠狠扎在李建業(yè)心上。
他只能將老臉埋得更深。
然而，王鐵山并沒有如眾人預料那般落井下石。
他看著眼前這個將一生奉獻給技術(shù)、只是思想僵化了的老工程師，心底沒來由地輕輕嘆了口氣。
他知道，對李建業(yè)這種人來說，放下尊嚴主動求助時，那顆心，其實已經(jīng)死了。
徹底碾碎一個人的尊嚴，不如收服他的心。
“李總工?！?/p>
王鐵山平靜的聲音讓所有嘲諷瞬間停滯，“技術(shù)是用來解決問題的?！?/p>
“不分你我，更不分廠內(nèi)廠外?！?/p>
他朝李建業(yè)伸出手：“走吧?！?/p>
“帶我去看看?！?/p>
他竟然答應了？！
就這么輕描淡寫地答應了幫助這個一個多月來處處打壓刁難他的對手？！
所有人愣住了。
連李建業(yè)自己也猛地抬頭，眼中一片難以置信的錯愕。
王鐵山?jīng)]再言語，轉(zhuǎn)身第一個朝縣機械廠主車間方向大步走去。
他身后，周鐵牛、林響、趙大勇，還有“奇跡車間”的技術(shù)骨干們，在短暫的震驚后，不約而同地、默默地跟了上去！
他們要去！
去親眼見證！
看他們的王老師，如何用他那神乎其技的本事，去征服這廠里最后、也最頑固的一座堡壘！
李建業(yè)走在了最前引路。
夕陽余暉將他蕭索落寞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他清楚，從自己開口求助的那一刻起。
從身后那個年輕人點頭應下的那一刻起。
廠里那根象征最高技術(shù)權(quán)威的權(quán)杖，就將永遠地從他身上，轉(zhuǎn)移到身后這個比他兒子還年輕的青年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