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帶著寒意的空氣，挺直腰板，抬起右手，莊重地回禮。
目光掃過眼前一張張熟悉而年輕的面孔，再望向那一直延伸到視野盡頭、黑壓壓的送行隊伍，他的喉結(jié)不易察覺地滾動了一下，眼圈微微泛紅，但立刻被他用慣有的粗豪掩飾過去，梗著脖子，故意用不耐煩的語氣喝道：
“干什么、干什么？這都什么意思？搞這么大陣仗送我老李?。俊?/p>
他揮著手，像是在驅(qū)趕一群不聽話的雞鴨：
“都回去！都給老子回去！該訓(xùn)練訓(xùn)練，該站崗站崗！有什么好送的？老子又不是去當(dāng)上門姑爺！用得著這樣送嗎？扯淡！”
丁偉站在他身旁，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低聲道：
“老李，你這就不近人情了。你要走了，同志們自發(fā)來送送你，這是大家伙的心意！擋不?。 ?/p>
張大彪在李云龍身后，默默地幫他提著另一個稍重的包袱，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李云龍被丁偉一拍，那股強裝的硬氣泄了點，他扭頭看了眼身邊同樣背著行囊、神情平靜的高尚，自嘲般地嘟囔了一句：
“哎呀，這任意倒霉放屁都砸腳后跟！晦氣！”
隨即又揚起聲音，帶著點苦中作樂的調(diào)侃，“不過嘛…嘿嘿，咱老李這一路有財神爺陪著，倒也不算孤單！去被服廠繡花就繡花吧！老子認(rèn)了！以后你們這幫小子要是領(lǐng)到新軍裝、新被服，上面要是不小心繡著鴛鴦戲水、牡丹富貴啥的…嘿！別奇怪！那說不定就是咱老李親手給你們繡的！手藝差點，多擔(dān)待啊！哈哈哈！”
“哈哈哈！”
這粗獷又接地氣的玩笑，瞬間沖淡了凝重的離別氣氛，引得隊伍里爆發(fā)出一陣壓抑不住的哄笑，戰(zhàn)士們緊繃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全體都有！向老團(tuán)長--敬禮！”
丁偉抓住時機(jī)，猛地挺直胸膛，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一聲！
“敬禮?。?！”
周圍的連長、排長們立刻扯著嗓子，接力般將命令傳遞下去！
唰~~！
如同風(fēng)吹麥浪！
道路兩旁所有的戰(zhàn)士，無論遠(yuǎn)近，同時動作！
右手握拳，狠狠捶擊左胸！
成百上千個“咚”聲匯成一片低沉而震撼的雷鳴！整個大地仿佛都為之震動！
李云龍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肅穆。
他猛地并攏腳跟，挺胸抬頭，右手五指并攏，指尖緊貼帽檐，行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
他邁開了腳步，沿著兩排戰(zhàn)士形成的通道，緩緩向前走去。
腳步很慢，很沉。
他的目光在每一張熟悉的、或年輕或滄桑的臉上停留，仿佛要用盡力氣，將他們的模樣、他們的眼神，深深地、一筆一劃地刻進(jìn)自己的腦海里。
右手始終保持著敬禮的姿勢，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