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強壓下那股無名火。
“皇上政務繁忙，臣妾特奉上參湯，為皇上驅寒解乏?！?/p>
如懿走到近前，聲音軟糯，語氣里那份自以為是的體體貼嬌嗔，讓他不快。
她見皇上注視自己，還當是被她的精心打扮吸引，心下不免得意。
弘歷看著她那勉強的“嬌俏”，再看她身上厚重的紫色和滿頭珠翠，腦中竟鬼使神差地閃過長春宮魏瓔珞那身干凈利落的宮女服。
普通宮裝，素面朝天，卻自有一股鮮活靈動的勁兒。
那丫頭，即便是頂撞他時，神色也是清澈明亮，不躲不閃。
這一瞬的對比，讓弘歷覺得眼前的如懿更加礙眼。
“你”弘歷開了口，眉頭微皺。
“如今已是貴妃，身份尊貴，自當持重。怎么還…做出這等小女兒情態(tài)？”
他本想說她打扮老氣卻硬要裝嫩，話到嘴邊，卻成了對她姿態(tài)的指摘。
不知怎的，每每對著她，偶是心里厭煩卻說不出重話。
或許，畢竟是青梅竹馬的情誼吧。
如懿聞言，非但沒聽出皇上話里的不滿，反倒以為皇上夸她年輕，尚能保有少女嬌態(tài)，心中竊喜，笑容更盛。
“皇上這話說的，臣妾在皇上面前，自然想時時刻刻都如初見那般，讓皇上開懷?；噬想y道不喜歡臣妾這樣嗎？”
她說著，端起參湯，上前一步，親手遞到弘歷面前，姿態(tài)殷勤。
“皇上快嘗嘗，此湯為臣妾親手所燉?！?/p>
然而，她遞湯的動作幅度略大，手腕上的護甲隨之一晃，那尖利的金屬幾乎要戳到弘歷臉上。
弘歷下意識后仰，避開那寒光閃閃的尖端，注意力落在了她手指的護甲上。
“這是什么？”
他聲音沉了些，壓著火氣。
那護甲黃金打造，密密麻麻鑲嵌各色寶石，紅的、綠的、藍的，簡直一個移動的雜貨鋪。
看著雖價值連城，卻繁瑣堆砌，毫無章法，俗不可耐。
弘歷心中又是一陣憋悶。
他想起后宮其他嬪妃，純妃的玉質護甲，溫潤內斂；舒嬪的銀嵌珍珠，典雅清麗。
她們佩戴的護甲，或溫潤玉石，或典雅金銀，樣式雖異，卻多簡潔雅致，透著端莊大方。
相比之下，如懿這對護甲，便顯得有些…
“這護甲，朕瞅著晃眼?！?/p>
他不好直斥其丑，只得委婉道。
“款式也舊了些，內務府沒給你送新樣子？還是說，你近來偏愛這些花里胡哨的？”
如懿正等著皇上夸她新做的護甲巧奪天工，聽了這話，笑容微微一滯。
“皇上”
她撅了撅嘴，語氣又嬌又犟。
“此物乃臣妾特意囑人打造，用的皆是上好料子！貴妃身份，自當配得上最好的護甲。這般才算體面。旁人想戴，還沒這個福氣呢！”
她顯然將護甲的華麗等同于自己的地位，還頗為得意地晃了晃手指，寶石的光芒刺得弘歷眼睛生疼。
“體面？”
弘歷聞言，唇角緊抿，心中涌起無力。
何為體面？國泰民安方為體面，風調雨順方為體面，并非靠這些叮叮當當?shù)奈锛哑觥?/p>
他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真正的“體面”并非外物堆砌，更非這種俗氣的炫耀。
瞅著她那股執(zhí)拗又邀功的神氣，他明白再說無益，只會讓她更委屈，或者更胡攪蠻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