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嫁的鳳駕徑直了長春宮。
方才在轎前強撐著那番儀程，已耗盡瑯嬅所有心力。
此刻的她再無力氣登上高處遠望。
她斜倚在窗邊軟榻上，只一雙眼還執(zhí)拗地望著宮門的方向。
她喚來魏瓔珞，聲音微弱。
“去御花園的堆秀山，帶上…帶上西洋進貢的千里鏡。本宮要知道，璟瑟出宮時的光景?！?/p>
“娘娘！”
魏瓔珞心頭一跳，見她這般模樣，已是憂心忡忡。
娘娘不是身體已然好轉了嗎？
如今這是什么情況？
“快去?！?/p>
瑯嬅閉上眼，不愿再多說一個字。
魏瓔珞咬了咬牙，不敢耽擱，一路疾行至堆秀山頂。
待她跑得氣都喘不勻，趕回長春宮時，已是小半個時辰之后。
她快步入內，跪倒在榻前，強抑著胸口的起伏開口。
“回稟娘娘，奴婢看見了！公主的儀仗已出神武門，百姓萬眾歡騰，聲勢浩大！”
“公主拋灑金稞子時，人人都高呼‘固倫公主千歲’，那場面…場面盛大極了！”
榻上的瑯嬅，緊繃的唇角終于緩緩舒展，漾開一抹笑。
她的女兒，她的大清嫡公主，是以最榮耀的姿態(tài)，風光出嫁的。
這就夠了。
“好…”
她只來得及吐出這一個字，那抹笑意便凝在了臉上。
她雙眼一閉，頭歪向一側，整個人驟然失力。
悄無聲息地軟倒在軟枕之上，徹底昏死過去。
“娘娘！”
“娘娘！”
長春宮內，瞬間亂成一團。
魏瓔珞見此，心臟好似頓時停止了跳動。
她來不及多想，連忙沖過去將瑯嬅抱在懷里。
顫抖的手探向瑯嬅的鼻息，還好，只是昏過去。
只是那氣息微弱，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斷絕。
“娘娘！您怎么了？您醒醒??！”
魏瓔珞的聲音帶著恐懼，朝著宮人們用盡全力嘶喊。
“快傳太醫(yī)！快傳太醫(yī)??！”
“娘娘…”
魏瓔珞抱著懷里毫無反應的人，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
就在這時，瑯嬅眼睫微顫，竟又睜開一條縫隙。
她氣息虛弱地抓住魏瓔珞冰涼的手，那雙曾經溫柔的鳳眸此刻黯淡無光。
“瓔珞…”
瑯嬅的聲音輕飄飄的，臉上卻浮現一抹慘然又解脫的笑。
“別…別忙了…本宮自己的身子…我清楚…”
她每說一個字都耗盡了力氣，斷斷續(xù)續(xù)，氣若游絲。
“本宮…就是強撐著一口氣…想親眼看璟瑟…風光出嫁…如今…她前程似錦…我的心愿了了…”
“不！不會的！娘娘！”
魏瓔珞淚流滿面，拼命搖頭，聲音哽咽不成調，語無倫次地哀求。
“您會好起來的！太醫(yī)馬上就到！您還說要看著奴婢風光出嫁，您不能食言啊…”
她再也說不下去，只剩下壓抑的嗚咽。
她猛地抬頭，盈滿淚水的雙眼迸射出瘋狂的恨意與不甘，在心中用盡全力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