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的手指在紫檀木扶手上輕輕敲著,悶聲作響。
他腦子里閃過如懿那副總是持著一種人淡如菊的姿態(tài)。
這樣的人,能管好后宮嗎?
“嫻貴妃…性子良善,朕怕她鎮(zhèn)不住六宮,反而生事?!?/p>
“哀家瞧著愉妃能干,讓她從旁幫襯就是了。”
太后不肯放棄,好歹嫻貴妃也是滿人大姓。
只是無子,差了純貴妃些許。
不過一個漢人,是坐不到皇后之位的。
“就立嫻貴妃為皇貴妃,主理宮務(wù),愉妃協(xié)理。兩個人,總穩(wěn)妥些?!?/p>
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法子了。
弘歷沉吟半晌,沒再反駁。
他話鋒一轉(zhuǎn),說起了前朝。
“皇額娘,金川戰(zhàn)事膠著,朕想派訥親去?!?/p>
太后眉心一緊。
“訥親是貴胄,卻不是將才,于兵法一道尤其生疏?!?/p>
“皇帝,你三思,別拿國事當兒戲!”
“朕給他這個建功立業(yè)的機會?!?/p>
弘歷的語氣帶著寒意,“他要是抓不住,就是他自己無能。”
他站起身,話語涼薄。
“就像嫻貴妃,朕給了她皇貴妃的尊榮和權(quán)柄?!?/p>
“她要是擔不起,無法讓這后宮安寧下來,那也同樣是她自己的無能?!?/p>
皇帝的龍袍消失在殿門外。
太后獨自留在空曠的大殿中。
許久,才長長嘆出一口氣。
福珈上前為她披上外衣,低聲勸慰。
“太后,皇上他…”
“皇帝。”太后的聲音透著一股無力。
“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事事還會聽哀家一言半語的皇帝了?!?/p>
冊封皇貴妃的旨意很快昭告六宮。
如懿手持協(xié)理六宮寶印,成了這紫禁城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第二主位。
玉氏新進貢的貴女也到了大清,被封為嘉嬪。
為與金玉妍區(qū)分,宮中私下里都叫她“小嘉嬪”。
這小嘉嬪比金玉妍多了幾分妖媚,性子卻意外的單純膽怯。
見誰都怯生生的,反倒讓弘歷生出些新鮮的憐愛。
只是,弘歷仍舊沉浸在孝賢皇后的哀痛里。
時常深夜去長春宮偏殿歇息。
后宮的雨露,依舊稀薄得可憐。
能分得圣寵的,不過是如懿,舒嬪嘉嬪幾人。
紫禁城里,悄然生出了一股新的風言風語。
人人都說,皇上真正的心尖兒上的人。
不是新晉的皇貴妃,也不是惹人憐愛的小嘉嬪。
而是長春宮里那位對孝賢皇后忠心耿耿的掌事姑姑——魏瓔珞。
對這些傳言,魏瓔珞充耳不聞。
她照舊在長春宮深居簡出。
把那座宮殿打理得一塵不染,好像外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月上中天,霜白的清輝灑滿宮苑。
長春宮內(nèi),一室寂靜。
孝賢皇后仙逝后,宮人撤走些許。
整個宮內(nèi)都了無生氣了
魏瓔珞立在廊下,正用一方軟巾擦拭皇后生前最愛的那只纏枝蓮紋瓷瓶。
夜風吹動她鬢邊散發(fā),燈光映著她的側(cè)臉。
可她專注得天地間只剩她和這件舊物。
弘歷就是這時候來的。
他沒讓內(nèi)侍通傳,獨自一人,腳步輕輕的踏入了這方庭院。
他本是來偏殿寄托哀思的。
可一看見那個昏黃光暈中的纖細背影,腳步就再也挪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