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推開房門,走到老梅樹下。
清冷的月光照亮了樹根旁那兩樣小物件。
借著月光,她看清了樹根旁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雕工笨拙的木雕小狗。
木頭是普通的松木,打磨得很光滑,形態(tài)憨態(tài)可掬,尾巴高高翹起。
木雕小狗的旁邊,還放著幾顆油紙包著的芝麻糖。
李梵娘彎腰拾起木雕小狗和芝麻糖。
小狗似乎殘留著杜仁紹掌心的溫度。
她捏著那木雕,看著杜仁紹消失的方向,久久無言。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
只有手中的木雕,訴說著一個父親笨拙而隱秘的思念。
杜仁紹夜探的身影和那枚小小的木雕,像投入湖的石子,在李梵娘心中漾開層層漣漪。
但更多的,是翻涌而上的怨懟。
她捏緊了木雕,指尖幾乎要嵌進(jìn)木頭里。
好一個情深意重的父親!
李梵娘在心中冷笑。
這木狗雕得再用心,這幾顆糖包得再仔細(xì),又如何?
不過是遲來的施舍!
她想起春兒咿呀學(xué)語時,對著別家爹爹伸出的懵懂小手。
想起無數(shù)個病弱的夜晚,她獨自抱著滾燙的身體守在燈下,聽著女兒在昏沉中模糊地喊著不知名的稱謂。
想起女兒啞巴時,被其他孩子擠兌,沒有父親護(hù)著。
想起春兒在街上看到同齡孩子被父親扛在肩頭時,那瞬間黯淡下去又強(qiáng)裝無事的眼神。
那些漫長的成長過程中,需要父親支撐的年月里,他杜仁紹在哪里?
他在誰的溫柔鄉(xiāng)里安睡?
又在為誰的家族基業(yè)殫精竭慮?
如今,春兒在她悉心呵護(hù)下,好不容易長成如今這聰慧懂事的模樣,習(xí)慣了只有娘親的日子。
他卻像個影子一樣,用這種廉價的小玩意兒和零嘴,就想輕易撬開女兒的心扉?
就想抹平這些年徹徹底底的缺席?
真是打得好算盤!
李梵娘只覺得一股無名火在胸中灼燒。
他以為留下點東西,就能證明他“在意”?
這算什么?
僅僅是為了安撫他自己那顆不安的良心?
“杜仁紹”
李梵娘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這個名字,帶著涼意。
“你憑什么?憑什么以為,在你拋下我們母女這么多年后,還能用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來扮演一個慈父?”
她看著手中的木雕小狗,那翹起的尾巴在此刻顯得如此諷刺。
這粗糙的玩意兒,承載不了他遲來的父愛,更補(bǔ)償不了春兒缺失的童年。
他以為他在付出,在李梵娘看來,這不過是在滿足他自己的愧疚和思念。
李梵娘深吸了一口寒涼的夜風(fēng),壓下心頭的翻騰。
她將木雕小狗和那幾顆芝麻糖緊緊攥在手心,最終還是松開了力道。
她轉(zhuǎn)身走回屋內(nèi),將東西收進(jìn)自己妝奩的暗格里。
時機(jī)未到。
不僅僅是為了觀察杜仁紹的意圖,更是因為她需要時間,理清自己被攪亂的心緒。
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包括杜仁紹,以任何方式,擾亂她和春兒這來之不易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