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想過，他會在這樣的場合，以這樣的方式，說出這樣的話。
高臺之上，太宗皇帝沉默了。
他看著跪在下方的杜仁紹，又看了看坐在一旁，低垂著頭但緊繃的李梵娘。
他想起李梵娘救治自己時(shí)的冷靜果敢，想起疫病時(shí)她的挺身而出，還有方才面對靜姝刁難時(shí)她的不卑不亢。
再看看自己身邊臉色慘白的女兒。
良久，皇帝才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杜仁紹，你可知抗旨不遵，是何罪過？”
杜仁紹深深叩首。
“末將知曉！末將愿領(lǐng)死罪！只求陛下開恩，莫要牽連末將妻女！她們是無辜的！”
又是一片死寂。
九皇子李睿上前一步。
“父皇，杜將軍情深義重，雖有抗命之嫌，然其情可憫，其志可嘉?！?/p>
“且李大夫于國于民皆有大功，其女年幼失聰，亦是可憐?！?/p>
“若因此事降罪功臣，恐寒了將士之心，亦有損父皇仁德之名。兒臣斗膽，懇請父皇三思！”
皇帝的目光在李睿、杜仁紹、李梵娘三人身上掃過。
最終，他嘆了口氣。
“罷了”
皇帝的聲音帶著疲憊，揮了揮手。
“兒女婚嫁，本也講究個(gè)你情我愿。強(qiáng)扭的瓜不甜。杜仁紹，你起來吧。”
杜仁紹如蒙大赦。
“謝陛下隆恩！”
“至于你”
皇帝的目光轉(zhuǎn)向李靜姝。
“靜姝，你年紀(jì)也不小了，婚事朕和你母后，自會為你另行擇一良配。今日之事，到此為止?！?/p>
“父皇！”
李靜姝喊了一聲，淚水奪眶而出。
怨毒的目光死死釘在杜仁紹和李梵娘身上，最終踉蹌離席。
就在這時(shí)，皇帝緩緩開口。
“杜愛卿，此番回京述職，你在營中疫病一事上處置得當(dāng)，保我京畿重地?zé)o虞，功勞不小。說說，你想要什么賞賜？”
這轉(zhuǎn)折讓眾人又是一愣。
剛剛才抗旨拒婚，此刻皇帝竟問他要什么賞賜？
杜仁紹心念電轉(zhuǎn)，瞬間明白了這是皇帝給他的臺階。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情緒。
“陛下！末將不敢居功！邊境安寧乃將士用命，京畿疫病得控，全賴?yán)畲蠓蛎钍秩市?，力挽狂瀾！?/p>
“末將所做，不過盡本分而已！”
他頓了頓，抬起頭，目光坦蕩。
“若陛下真要賞賜，末將斗膽，懇請陛下恩典！末將發(fā)妻李氏梵娘，雖出身寒微，然品性堅(jiān)韌，醫(yī)術(shù)通神，于國有功！”
“她救治陛下龍?bào)w在先，活人無數(shù)在后，更在疫病肆虐之時(shí)挺身而出，救京畿大營將士性命！此等仁心仁術(shù)，當(dāng)為世范！”
“末將別無所求，只懇請陛下，賜李氏一個(gè)誥命身份！一則彰其功德，顯朝廷恩義！”
“二則二則末將虧欠她們母女良多，此誥命，亦是末將所能為她求得的，一份遲來的體面與保障！望陛下成全！”
“誥命？！”
殿內(nèi)一片駭然。
為一個(gè)和離的婦人求誥命？
這杜仁紹，當(dāng)真是瘋魔了！
眾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難以置信。
然而，眾人想起剛剛的事情。
李梵娘母女，就是他杜仁紹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