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那敲門聲不疾不徐,帶著一種詭異的韻律感再次響起,一下下鑿在死寂的屋里,更像是鑿在每個人的心尖上。
沈小米和沈小田都縮到沈青墨身后,像兩只受驚的小獸,鐵牛和水生更是面無人色,緊緊靠在一起,牙齒咯咯作響,沈母枯瘦的手死死摳住冰冷的炕沿,指甲幾乎要嵌進木頭里,渾濁的眼里是幾乎要溢出來的驚怖絕望,嘴唇哆嗦著,只發(fā)出不成調(diào)的“姜姜”聲。
周望舒眼神銳利如淬火的刀鋒,死死釘在那扇隔絕了生死的院門上,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她無聲地移動到沈青墨身前,用身體將他擋在后面,同時嚴厲地用眼神制止了他強撐著要站起來的動作。
沈青墨臉色灰敗,額上沁出冷汗,傷口處的劇痛在高度緊張下反而變得麻木。他死死盯著門的方向,眼中翻涌著震驚、痛苦和一種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暴怒。
姜泉!門外那個自稱姓姜的人,賬冊上那個猙獰的簽名者,青州周氏商行罪惡交易的記錄人,沈父沈世忠用命去調(diào)查、最終可能因此招致殺身之禍的關(guān)鍵人物,他竟敢竟敢找上門來?!
此時,屋外那個溫和醇厚、帶著明顯異地口音的中年男聲再次響起,穿透薄薄的門板,清晰得令人心悸:“沈家嫂子?姜某深夜造訪,實非得已,故人遺物,不敢久存于身,特來奉還,并有機密相告,請開門一敘?!?/p>
“故人遺物”四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沈母心上,她猛地一顫,眼中除了恐懼,更多了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疑。
沈青墨的呼吸也驟然一窒,遺物?什么遺物?
“娘,”沈青墨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不能開!”
“不開他們就不會進來么?”沈母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種認命般的絕望和深不見底的疲憊,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手,指向院門的方向,枯瘦的手指顫抖著,“該來的躲不掉青墨,護著小米小田”她的目光轉(zhuǎn)向周望舒,那眼神復雜無比,有哀求,有托付,更有一種窮途末路下孤注一擲的決絕。
周望舒讀懂了那眼神,她深吸一口氣,胸腔里那股屬于現(xiàn)代醫(yī)生的冷靜和屬于亂世掙扎者的狠厲交織翻騰。
她沒說話,只是朝沈青墨重重地點了下頭,眼神交匯的瞬間,傳遞著無需言語的默契,他傷重,護好弟妹和母親;她來應對門外之“鬼”。
周望舒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走向屋門,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面上,發(fā)出細微卻清晰的聲響,她的右手始終扣在袖中,左手則輕輕搭上了門閂。
冰冷的木頭觸感傳來,周望舒屏住呼吸,猛地用力拉開了門閂。
“吱呀——”
沉重的木門被拉開一道縫隙,深秋后半夜刺骨的寒風猛地灌入,吹得屋內(nèi)的油燈火苗劇烈搖曳,光影在每個人慘白的臉上瘋狂跳動。
門外,孤零零地站著一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