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娘娘?！蔽鸿c點頭，頰邊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坐在周旖錦身旁的梨花木椅上。
他或許真是餓了，吃糕點的模樣沒有往日那般規(guī)矩，黑色碎發(fā)耷在鬢邊，目光凝視著那小小的碗碟，頗有種垂頭喪氣的頹喪之感。
空氣里短暫的沉默蔓延，周旖錦心間還是軟了幾分。
腦海中回蕩著張美人臨終前的幾句寄托，若是她在天有靈，看到他這副模樣，想必也會于心不忍。
一碗糕點不一會兒便見了底，魏璇抬起頭，迫不得已對視上周旖錦。她眼神淡而澄澈，懷著關(guān)切神色，誠摯道：“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殿下要小心?！?/p>
魏璇在桌下的手攥了起來，心中驀然涌上一種酸澀的情緒。
她那并不熟練的關(guān)心，如同涓涓暖流，讓他本如寒冰的心底融化出裂隙，那一點灑落的種子便順著這細(xì)小的溫?zé)?，生根發(fā)芽，破土而出。
“微臣一定會盡快回來?！蔽鸿痤^，直視著周旖錦的臉。
柔和的日光下，她臉頰白皙得發(fā)亮，光影變換間，甚至能看清其上細(xì)細(xì)的絨毛透著光。
他鼓足了勇氣，如同坦陳心志一般鄭重：“娘娘等著微臣?！?/p>
魏璇聲音很輕，濕熱的氣息落在周旖錦耳畔，不免帶了曖昧的意味。
可他縱使如此直言，周旖錦仍感覺心中惴惴不安。她猶豫了一下，從腰間取下一枚玉佩，放在魏璇掌心：“此玉是本宮父親重金求來的，可保人平安，本宮自小便戴在身邊，如今送你吧?！?/p>
魏璇心尖猛地一顫，垂下頭半晌，壓抑住胸膛中波瀾，笑著推辭道：“娘娘好意，微臣心領(lǐng)了，周丞相一片心意，微臣怎敢當(dāng)?！?/p>
他的指腹輕輕滑過那還帶著些許暖意的玉佩，有些不舍地將其推回到周旖錦手中。
他既不愿接受，周旖錦便也沒再堅持，將玉佩又掛回自己腰側(cè)，不經(jīng)意似地問道：“殿下可否與本宮說說，戰(zhàn)場上是什么樣的？”
她自小雖讀了許多兵書，出閣前習(xí)了防身武藝，但除了遇見天晟教行刺以外，還從未親眼見過真正的戰(zhàn)場。
她不敢想象，以血肉之軀搏殺到底是多么慘烈的場景，而魏璇十幾歲便被發(fā)落成下等兵，從尸山血海中掙扎而出時，心中又是怎樣荒涼的境地。
魏璇一愣，看著她清澈見底的眸子，腦海中浮現(xiàn)出某些慘烈的片段，猶豫了一小會兒，還是避重就輕地回答：“若是作為將領(lǐng)，需指揮排兵布陣，或作先鋒鼓舞士氣”
他信口說著，腦海中不由得浮現(xiàn)那被血水染透的巨幅旌旗，血肉橫飛的泥濘道路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可方說了幾句，聲音卻被周旖錦打斷。
她平靜的眼中閃爍著復(fù)雜的光芒，徑直凝視著他的眼，一板一眼地鄭重囑咐道：“殿下要平安回來。”
“微臣遵命?！蔽鸿皖^苦笑了一聲，順從回答。
第二日清晨，大軍便由皇宮北邊的校場出發(fā)。
天色湛藍(lán)如洗，旌旗凌空而展。
周旖錦身著盛裝，站在高臺之上，身邊是朝服未脫的魏景。
太監(jiān)照例念了祝詞，按流程點兵出征，周旖錦抿著唇，往下望去，烏壓壓的一群士兵如同海面黑色的波浪，排列成整齊的陣列。
只是一瞥，她的視線便精確地被大軍正前方的男子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