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郎,你怎可如此背信棄義!”
女子掙扎著撐起身子,淚水順著面頰滑落下來,無助的目光從周圍身上一一掃過,卻無一人敢得罪這金貴進士,上前幫她說話。
那賀公子毫無憐憫神色,忙不迭又上了擇婿車,馬車緩緩離開,眾人也漸漸散了,只留下一片噓聲。
不知過了多久,倒在地上的女子身前落了一片陰影。她倉惶抬起頭,看見周旖錦遞過來的荷包。
“拿著,”周旖錦將裝滿銀子的荷包置于她手心,沉默了片刻,又道:“此人品性惡劣,不值得你如此?!?/p>
女子愣了一會兒,才認出面前之人正是方才自己行色匆匆之際撞到的路人,臉上的訝異幾乎掩不住。
“賀郎已不要我了,我只是鄉(xiāng)下一村婦,既無謀生之計,又懷著身孕,往后也嫁不到好人家”女子掩面抽泣著,將荷包推回去,周旖錦沒接,荷包便“啪嗒”一聲重重跌落在地面。
“小姐收回這荷包吧,我這輩子已沒了盼頭,也不需要此物了?!?/p>
周旖錦站在她跟前,沉默了許久,淡淡道:“我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的道理?!?/p>
她沒再多言,眼神從那女子身上移開。
人滿為患的街道上,這一塊兒寂寥得幾乎觸到冷漠,周旖錦舉步走遠,清晰地聽見腳下步聲篤篤,沉默敲打著心臟,隨著余光已看不見地上崩潰的女子,聲響緩緩沒入人群。
“這世道向來如此,姐姐也無需傷懷?!瘪R車內,胡懷瀠見周旖錦臉色沉郁,輕聲寬慰道。
周旖錦點了點頭,垂眸看著手中的湯婆子,若有所思:“我在想若是女子亦可像男子一般讀書習字,抑或有一門謀生的本領在身,會不會擺脫這依附于人、身不由己的命運?!?/p>
“你可留意了今日榜上名錄,十之八九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像方才那賀公子一樣貧寒的出身十分稀少,”她眼中懷著悲憫的神色,似乎盤算著什么,又道:“若有一日民學不再那樣昂貴,普通人家的子弟亦可科舉入仕,此等事件,便也不會再那樣猖獗?!?/p>
“娘娘的意思是”胡懷瀠似乎領悟到什么,試探道。
周旖錦轉向柳綠,問道:“我記著京城中我們還有些空置的土地產業(yè),你回去整理一番,若有合適辦學之地,便拿給我看?!?/p>
柳綠點頭應下,胡懷瀠的眼中已浮現出星星點點的崇拜之意,由衷道:“姐姐胸懷寬廣,心系天下子民,令我欽佩不已?!?/p>
“倒也不必如此夸贊我,”周旖錦似乎有些羞赧,頰邊淺淺的酒窩浮現出來:“既是興辦民學,定還是要賺些銀子,待我回去仔細考量,如何規(guī)劃田地、山場等書院產業(yè),發(fā)商生息,哪怕有薄利可圖,便會有更多人參與其中,屆時若能普及民眾,方能為良策。”
“是,姐姐深謀遠慮?!?/p>
周旖錦回去后,在書房中悶了一整日,第二日午時才拿了地契出了玉清園,預備去勘察一番。
馬車行了半路,卻忽然停了下來。
“小姐,前邊人山人海的,像是堵了路,”馬車夫打探了消息,回身說道:“在下繞北面那條路去罷。”
周旖錦凝神看著手中的書卷,點了點頭。
不過轉眼,卻聽見前方馬兒一聲嘶鳴,接踵而來的是兵戈相接的刺耳聲音和人群中驚慌失措的喊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