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督軍府上，剛送走喬老夫人和別的鄉(xiāng)紳家眷，下人仆婦們正撤走茶席宴點。
傅老夫人歪在羅漢榻上，頭枕著長枕，老夫人一頭白發(fā)如銀如雪，穿著件淺紫色福壽錦簇團花長衣，長衣里是件青色溜邊素裙。她神情略微倦怠，倒是一副慈眉善目。
近身丫鬟香荷打簾進來，先是點頭示意，后道：“老夫人，訪客都送走了，我扶您到床上去歇歇吧。”
傅老夫人點頭，扶著香荷的手慢慢站起來，“這人老了真是沒用，往些年應付多少舞會文會像是有使不完的力，這才呆多久？身子就熬不住了?！?/p>
“您老是生病了，大總統(tǒng)不是派了西醫(yī)大人過來了么，老夫人只要按時用藥，注意休養(yǎng)，我保證定能恢復如前。”香荷侍候老夫人六年了，對這個和善的老太太很是尊敬。
“你就是嘴甜。”靠在床上，傅老夫人說：“今日這喬老太太倒有些氣度，我倆一見如故?！?/p>
香荷一邊往傅老夫人身上蓋被子，一邊說：“恒小姐的確不像話，仗著她父親寵溺這般肆意妄為，也沒人管管她?！?/p>
“阿恒是個被嬌慣大的孩子，這次非跟著汪醫(yī)生到這小小的祁縣來，也不只是為了替她祖母來看我這個老太婆。”
“老夫人是說恒小姐是為岳少帥來的？”
“可不是？岳少帥在百十里外剿匪，有消息說下個月就能得勝回城，阿恒愛慕岳少帥又不是什么秘聞，她此次肯受累，不也是因著芳小姐跟著眉小姐到祁縣來的緣故？”這些年輕姑娘們的心思，她這個老太婆一眼就看透。
香荷沏了盞茶送到傅老夫人手里，“我看眉小姐倒和芳小姐交情更厚些?！?/p>
“阿恒跋扈，她也不想要這么個厲害的嫂嫂。”吃了口茶，傅老夫人淡淡道。
“這些時日姑娘們也沒消停，祁縣周圍的景致大抵都去過了，前兒回來還說什么找了個瞎子算命，也不知算的什么，反正恒小姐回來一臉的不高興?！?/p>
“瞧著那一臉的官司，肯定是那算命瞎子說了不好的事?！备道戏蛉藢⒉璞K遞回香荷手里，“剛才在廳上，不就是因著喬老太太提了那算命瞎子幾句好才惹得阿恒不高興么。”
“說起這喬老太太，有鄉(xiāng)紳太太說她家有個被休棄的外孫女?！毕愫沙醯狡羁h，什么八卦她也都聽。
傅老夫人笑道：“年前到咱們府上拜訪的實業(yè)部官員章崇彥你可還記得？”
香荷點點頭，“記得，他和咱們老督軍算半個同鄉(xiāng)，老督軍很是看重他?！?/p>
“這喬老太太的外孫女就是被他休棄的。”
香荷訝然，祁縣雖不大，但也沒想著真能碰上，“說是喬老太太將那外孫女接來祁縣，但那姑娘也不知何因不肯到喬府里盡孝，而是獨自住在外頭?！?/p>
說到這點上，傅老夫人有些不大高興，“雖說是被休棄，好歹父母健在，又有外祖母庇佑，怎的這般任性?！?/p>
“罷了，那都是別人家的閑事，老夫人快歪著歇歇?！?/p>
“都是你誆著我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會子興頭上你又歇嘴了。”傅老夫人邊說邊抱怨。
香荷哭笑不得，這個老夫人越來越像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