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啥？”
我媽的身體晃了一下，手中的錦旗掉在地上。
她死死地盯著劉隊，仿佛要從他臉上看出撒謊的痕跡。
“英雄？陳念？”
“你們在說什么胡話！她是個騙子！是個chusheng！”
“她怎么可能是英雄！”
她像是瘋了一樣，沖上去抓住了劉隊的胳膊。
“你們是不是被她騙了？那個小chusheng最會演戲了！”
“她是不是又想了什么新花招來騙錢？你們別信她！”
“她就是個爛到骨子里的壞種！她不配！她不配當英雄！”
我媽聲嘶力竭地喊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那個被她咒罵了七年，恨了七年的女兒。
那個她巴不得死在外面，永不相見的女兒。
怎么會突然之間，跟“英雄”這兩個字扯上關系。
劉隊任由她抓著，沒有動。
他看著眼前這個幾近崩潰的女人，眼中的悲傷更濃了。
“張阿姨，我們沒有騙您?！?/p>
“陳念，是我們的同志，是我們派去詐騙集團的臥底?！?/p>
“這七年，她不是在騙錢，而是在收集罪證?！?/p>
“這次的‘利劍行動’，能夠圓滿成功，追回所有贓款，全都是她的功勞?！?/p>
“她在三天前，將集團核心賬目發(fā)回國內(nèi)后，身份暴露……”
劉隊的聲音頓住了，他閉上眼睛，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為保護最后的證據(jù)，她與數(shù)名歹徒搏斗，最終……光榮犧牲。”
光榮犧牲。
這四個字，像一顆炸彈，在我媽的腦子里轟然炸開。
她松開了手，踉蹌著后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眼神空洞，口中喃喃自語。
“臥底……犧牲了……”
七年前，我在電話里哭著說“媽，你相信我”。
三天前，我被她用一盆洗腳水從頭澆到腳，我說“媽，這是干凈錢”。
那些被她當成謊言和羞辱的話，此刻像一把把燒紅的刀子，反復切割著她的心臟。
她終于明白了。
她全都明白了。
她的女兒，從來沒有變過。
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
她一直都是那個，立志要“保護老百姓錢袋子”的好孩子。
只是，她用了一種她無法想象的方式，獨自一人，在最黑暗的地獄里，走了七年。
而她這個當媽的，卻親手將女兒推得更遠，用最惡毒的言語，在她本就鮮血淋漓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
“啊——”
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從我媽的喉嚨里迸發(fā)出來。
這位一輩子都要強的女人，此刻像個孩子一樣，在地上打著滾，嚎啕大哭。
周圍的村民全都傻眼了。
李二狗更是面如土色，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臥…臥底？英雄？”
他看著躺在地上痛不欲生的我媽，又想起自己剛剛罵過的那些話。
“騷貨”、“爛褲襠”、“老chusheng”……
每一個字，都像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自己的臉上。
他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