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懷民只覺得心口驟然一揪。
巴清正手里抓著的那張照片，正是103寢室與閻海文這個編外成員的唯一合照。
航校第六期的閻海文搬到了103寢室的對面。
陳懷民在中央航校的事跡讓他崇拜不已，當(dāng)時就纏著陳懷民跟他拍了一張全家福。
照片上，巴清正最高大，穿著籃球隊的無袖背心，站在眾人最后。
吳鼎臣穿著白襯衫，領(lǐng)口扣子松開著，兩手插兜。
陳錫純個頭最矮，手里捧著航校的教材，看向鏡頭笑著。
陳懷民被閻海文摟著肩膀，面對這個“社?！钡膶W(xué)弟，臉上帶著一絲尷尬的社恐。
四個人都是便裝，只有閻海文穿的是中央航校的校服，胸前縫著中央航校第六期的字樣。
一年半的航校生涯里，其他飛行員只有出操才穿的校服，閻海文幾乎天天都穿。
仿佛，他穿在身上的是榮耀的鎧甲，與打回東北老家去的希望。
閻海文不止一次地在陳懷民他們宿舍里說過：“我是一個流亡者，我要打回老家去，要為東北的三千萬同胞復(fù)仇！”
陳懷民清晰得記著，那小伙子接近一米八的個頭，人高馬大，眼窩深陷，有著漢族標(biāo)準(zhǔn)的單眼皮，卻是個滿族青年，他叫閻海文。
就像陳天民后來可以是陳懷民一樣。
從此以后的閻海文，就只會叫閻海文了。
陳懷民愣了半晌，開口問道：“閻海文，他是怎么走的？”
因為日軍封鎖，中國空軍得不到美國的原裝配件進(jìn)行修理，中國的霍克3故障率比美國本土高得多。
戰(zhàn)時因飛行事故而殉國的飛行員比比皆是。
此外，被日軍陣地的高射炮，軍艦上的防空炮擊落，也是常態(tài)。
真正在空中被日本飛機(jī)打爆的反而不多。
但令陳懷民沒有想到的是，閻海文居然完全不在這幾種之列，而且他的死竟是如此地壯烈。
8月17日，為配合地面部隊作戰(zhàn)，中國空軍第五大隊第25中隊的副隊長董明德率領(lǐng)8架霍克3戰(zhàn)斗機(jī)從揚州出發(fā)，攻擊位于上海的日軍陸戰(zhàn)隊司令部。
日軍陸戰(zhàn)隊司令部之前已被中國空軍襲擊過很多次，但每次都付出了巨大的傷亡，無功而返。
面對這九死一生的任務(wù)，董明德本來并不想讓剛剛畢業(yè)沒多久的閻海文參加。
但閻海文執(zhí)意請戰(zhàn)，最后董明德只好允許他擔(dān)任自己的僚機(jī)。
有驚無險，第五大隊完成了轟炸任務(wù)，正準(zhǔn)備返航的時候，意外發(fā)生了。
日軍的地面高射炮火突然襲擊，閻海文的2510號戰(zhàn)機(jī)被高射炮彈擊中，機(jī)身受損嚴(yán)重，逐漸脫離控制，向地面墜去。
閻海文被迫跳傘，因風(fēng)向不順，竟降落到了日軍的陣地上。
日軍見中國飛行員落地，立刻包圍，企圖活捉他以取得戰(zhàn)功。
面對包圍，閻海文毫不退縮，迅速拔出隨身攜帶的左輪shouqiang向日軍射擊。
然而，敵眾我寡，子彈很快耗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