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穿帝王的華麗朝服,而是穿了一身顏色亮麗的紫色長袍,暗紋在光下流轉(zhuǎn),他面如冠玉,眼睛稍稍低垂,像有心事。
我跑到他跟前,攬住他的手臂和他撒嬌:“你總算來了!”
他身邊的公公似乎想要呵斥我,被他擺擺手屏退了。
我領他到床邊,給他倒茶,把糕點也給他分了一塊,高興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殿陛下!你總算來了!我這些天一直在等你,自從你說要來找我,我就一直等著,侍女都說你處理政務很累,我不好去打擾你,但我一直很想見你”
薄瑾叫侍從都退下去了,空曠的大殿里只有我鳥雀般喋喋不休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我說累了,咕嘟咕嘟開始喝茶。
我連喝了三杯,全是薄瑾給我倒的。
他一邊倒茶一邊懷念:“我有好久沒有聽過你這般說話了?!?/p>
我放下茶杯,鄭重道:“因為你總是不來找我?!?/p>
薄瑾一愣:“你是在怪我嗎,玉殊?”
我搖搖頭,握住他的手:“我不怪你,陛下,我就是想你。只要你來看我,我就高興了。”
薄瑾望著我,把我的兩只手勾過來,包在自己的掌心,輕輕摩挲著:“別叫我陛下,以前怎么叫,你現(xiàn)在就怎么叫。”
“那阿瑾,”我小聲說,偷偷看了他一眼,看他沒有不高興,反而眉眼都舒展開來,才興高采烈地又叫了一聲:“阿瑾!”
他眉眼低垂,溫柔地看著我:“嗯?!?/p>
我高興起來,忍不住又開始說話:“阿瑾,你記不記得我們在村里抓雞那次?王婆的羊把我的雞欄撞壞了,我叫她在家給我修雞欄,我和你兩個人一起上路去抓到處亂跑的雞”
薄瑾笑笑:“記得,村里好幾個人都沒攔住它,最后被它跑進了山里。”
他笑的并不顯得開心,從進門開始就一直憂心忡忡。
我的動作小了,手指偷偷勾了勾他的掌心,輕聲說:“阿瑾,你不高興嗎?”
薄瑾下意識回答說:“沒有?!?/p>
頓了頓,他又說:“我是有些累了,玉殊。好像自從我從山里回來,事情就變得太快,我眼花繚亂,看不過來了”
他仰起頭,望著宮殿金色的穹頂,眼睛有些放空:“我是要怎么辦才好呢?父皇走得太早,沒教給我怎么當皇帝。
“我不知道哪個朝臣是忠心的,哪個是心懷鬼胎的,我有時候連宦官也信不過,夜里睡著覺總是驚醒,感覺有人要害我
“我和林懷青梅竹馬長大,我都不知道她是這樣的狼子野心,更何況這些只見過兩三面的臣子。
“你知道嗎,玉殊,父皇他不是突然暴斃的,太醫(yī)說他吐的血里有毒藥殘留??晌医腥巳ゲ椋惨恢睕]有結(jié)果。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不清誰是好人壞人了,我看著他們的臉,每一個都覺得害怕。他們相互指責,說誰是林英傳的黨羽,我把某人下了獄,過幾天又會查出來他是無辜的。
“我到底該怎么做才是對的?”
他聲音漸漸小了,整個人依靠過來,把頭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指:“阿瑾,你休息一會兒吧,我守著你?!?/p>
凡人百年無別事,傷病傷離傷死。
薄瑾這一年里接二連三的,全是這樣的事。
薄瑾沒有回答我,側(cè)頭看過去,他已經(jīng)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