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閉上了眼睛，張開雙臂，貪婪地呼吸著。
有些人，甚至流下了喜悅的淚水，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口中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囈語。
只有我，在這恐怖的聲浪中，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因為我看得分明，在那道黑色巨浪之中，裹挾著的，是無數(shù)張蒼白、扭曲、痛苦的人臉！
它們無聲地嘶吼著，伸出枯白的手臂，要抓住岸上的任何一個活物，將他們也拖入這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而在人臉之后，我甚至瞥見了一些更加龐大的、不可名狀的輪廓，它們有著太多扭曲的觸手，或是布滿了無法計數(shù)的眼睛，僅僅是驚鴻一瞥，就讓我大腦一陣刺痛，險些嘔吐出來。
“青燈！”我在心中狂吼，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而變了調(diào)：“這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他們他們?yōu)槭裁磿沁@種反應(yīng)？！”
整個聽潮鎮(zhèn)，在這一刻，在我眼中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荒誕的瘋?cè)嗽骸?/p>
“安靜。”青燈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中響起，一如既往的冰冷，但這一次，我卻從中聽出了一絲凝重。
這在它身上是極其罕見的：“閉上你的嘴，收斂你的心神。不要用你的理智去理解眼前的一切，否則你只會比他們瘋得更快?！?/p>
“可”
“沒有可是?！鼻酂衾淇岬卮驍嗔宋遥骸澳阒阅鼙３智逍?，全靠你的‘先天道體’在死死壓制?！?/p>
“換做任何一個其他人，此刻的下場，就是像他們一樣，被這聲音徹底同化，淪為這‘海祖’最忠實的信徒?！?/p>
“那那我接下來該做什么？”我強忍著腦中的眩暈和惡心，急聲問道。
在這種環(huán)境下我多待一秒鐘，都是一種酷刑。
“什么都不做?！鼻酂舻幕卮鹱屛毅等唬骸暗鹊轿缫梗涑敝畷r，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恐怖的、混合著咆哮與哀嚎的海潮足足持續(xù)了近一個時辰。
當海潮的最后一個尾音消散于天地之間時，這道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浪，像是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悄然退回了大海深處。
海灘上的人們，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盛大的精神洗禮。
他們一個個面色紅潤，精神煥發(fā)，眼神中充滿了滿足與寧靜。
之前那些因為過度激動而昏厥抽搐的人，也悠悠轉(zhuǎn)醒，臉上沒有絲毫的痛苦，反而像是做了一場美夢。
“海祖的恩賜??！”
“太舒服了，感覺渾身的舊疾都好了！”
“我又聽到了成仙的法門，這次比上次更清晰了！”
人群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壓抑不住的贊嘆和議論。
他們開始收拾祭品，三三兩兩地結(jié)伴返回鎮(zhèn)子，臉上洋溢著的幸福笑容。
我沒有動，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感覺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直到海灘上的人群漸漸散盡，只剩下被踩得凌亂的沙地和一些祭祀的殘留物時，我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我喃喃自語。
青燈的聲音帶著一絲嘲諷：“對于螻蟻而言，無法理解的災(zāi)難，和無法理解的神跡，又有什么區(qū)別呢？只要能帶來好處，帶來安寧，帶來富足，是仙是魔，又有什么所謂？”
我愣了一下，露出了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