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想著方才來人時,付臻瞬間收回的手。
仿佛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在他決定聽陳庭風的話遠離她的時候,她也在逐漸與他拉開距離。
陳庭風帶著人離去時,輕飄飄看了他一眼。
謝焱垂眸不語。
林子里又恢復了寂靜,須臾,他忽地輕笑一聲。
似是自嘲,又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出了這么大一樁事,廟會哪還逛得下去。
付臻回主院才飲了半盞茶,便見院門突然打開,白夫人風風火火提著裙子跑進來,一見到她,忙喊著她的名字就把她抱在了懷里,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生怕她有哪里受了傷。
付臻乖乖讓她看,等白夫人臉色好看了些許,才開口安撫道:“我沒事舅母,表哥來得及時?!?/p>
白夫人后怕一般地拉著她坐在榻上,手牢牢牽著她不放,眼里閃過一抹痛恨:“早知他會來找你,當日接你回來我就應該早點解決了他!”
陳佩竹當年被迷了眼跟付明德私奔又慘死一事,一直是她心里埋藏最深的痛處,如今好不容易陳姐姐的女兒回到了侯府,回到了她的身邊,讓自己能夠好好撫養(yǎng)她成長,可誰知,差一點就又遭了付明德這個混賬的毒手!
付臻垂眸:“不怪舅母,就是我也沒又想到,他竟如此心狠?!?/p>
血緣是這世上最神圣又最惡毒的東西。
她與付明德從她母親死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愛恨交織地糾纏一世,割不斷也舍不掉,如同一塊腐肉,觸之痛徹心扉,即使狠心剜掉,也會留下一塊永遠抹除不掉的疤。
付明德這樣鬧一場,也好。
至少終于讓她下定決心,要將這塊陳年的腐肉徹底從她的骨血里抹掉。
白夫人攬過她,摸著她的鬢發(fā),眼神有一瞬的兇狠:“臻臻,你的親人永遠在侯府?!?/p>
至于付明德,他不配當侯府如珠如玉地養(yǎng)著的二小姐的父親。
付臻眼睫一顫,聽出了白夫人的言外之意。
她親親蹭了蹭白夫人帶著暖意的手掌,輕聲道:“我都聽舅母的?!?/p>
白夫人看著付臻睡下,待出了竹清院的門,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去柏曲院?!?/p>
陳庭風為坐在上端的白夫人斟了一盞茶,淡聲道:“母親的來意我知曉了。”
白夫人睨了他一眼,語氣不似方才抱著付臻時那樣溫柔,聽起來竟有幾分公事公辦的意味:“知曉是知曉,辦事是辦事,你若是下不去手,那便讓我來?!?/p>
從此時此刻,才隱約窺見了幾分白夫人與陳庭風的交往之道。
強硬得不似母子,倒像是君臣。
陳庭風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盞,拿帕子慢條斯理地擦過有些泛紅的指尖:“母親放心便是,兒子會處理得讓您滿意的?!?/p>
“你最好是?!彼?,說罷起身,離去前卻又丟下一句,“少川,在面對付臻的事上,你永遠少了幾分冷靜?!?/p>
堂前只剩下了陳庭風一人。
他垂眸靜坐,猶如一座冷心冷情的雕塑,半晌,才見他忽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