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的晨霧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攪動,溫如玉踉蹌著踏上最后一級臺階。
他向來纖塵不染的白衣此刻布滿裂痕,右肩一道傷口深可見骨,鮮血順著顫抖的手指不斷滴落。
那雙總是溫柔含笑的深褐色眼眸此刻布滿血絲,卻燃燒著令人心驚的執(zhí)念,與平日溫潤儒雅的形象判若兩人。
在癡念幻境中,他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為了保護自己而遭到殘忍的屠戮,卻硬生生捏碎幻象,任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噗——”
他嘔出一口淤血,單膝跪地,劇烈喘息間,汗水混著血水滴落在青玉階上。
在懼念幻境里,他直面了自己最恐懼的“無用之人”的宿命,那個保護不了重要之人的自己。
但此刻,他染血的唇角卻揚起一抹釋然的弧度,因為這一次,他親手斬碎了那個噩夢。
江子徹幾乎是爬著上來的。
他的狀態(tài)要比溫如玉狼狽得多,湛藍色的長發(fā)被冷汗浸透,貼在蒼白的臉頰上,那雙總是神采奕奕的眸子此刻黯淡無光,卻依然倔強地望向涼亭方向。
他的左腿不自然地扭曲著,那是他在貪念幻境中為抵抗強大實力的誘惑,自卸一腿留下的傷。
最令人心驚的是他脖頸上青紫的掐痕,在懼念幻境中,身邊的摯友親朋皆要親手將他扼殺,但他用君淺鳳教的方法,將寒冰真氣導入心脈,以刺骨寒意保持清醒。
這兩位真?zhèn)鞯茏拥乃俣染钩搅藬?shù)位廓天境的內(nèi)門強者,顯然君淺鳳平日的特殊訓練功不可沒。
白芷眸光微動。
他清楚地看到,溫如玉破碎的衣袖下,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掐痕,那是他在幻境中為保持清醒留下的。
而江子徹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卻依然挺直脊梁。
白芷指尖輕點,兩盞新茶飄然而至。
溫如玉一飲而盡,茶湯入喉的瞬間,他緊繃的面容終于松弛幾分。江子徹則捧著茶盞微微發(fā)怔,直到一滴汗水落入茶中,才如夢初醒般仰頭飲盡。
涼亭內(nèi),靈茶的霧氣氤氳升起。
兩人不約而同地盤膝而坐,與白宸一同進入調(diào)息狀態(tài)。
九劫天階上的三重幻境——貪念的誘惑、懼念的折磨、癡念的糾纏,此刻仍在他們識海中回蕩。
那些被看破的虛妄雖已消散,卻在道心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涼亭內(nèi)重歸寂靜,唯有茶煙裊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