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枝接過簡單的行李。
她們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著。
李玉枝把媽媽接回了她所在的城市,租了一個小房子。
她沒有結(jié)婚,也沒有固定的工作。
靠著早年那波流量紅利和后續(xù)偶爾的直播帶貨,過著還算體面的生活。
她盡力的照顧媽媽,給她買新衣服,做她小時候渴望卻從未吃過的飯菜。
但媽媽拒絕了所有。
她只穿那身出獄時的舊衣服,吃得極少,大部分時間只是坐在窗邊,看著樓下車水馬龍,眼神空洞。
這個繁華的世界,早已與她無關。
她的世界,在五年前,就已經(jīng)停止了。
李玉枝的直播間里,偶爾還會有“知情人”提起舊事。
【枝枝,接媽媽出來了嗎?過得就讓它過去吧,以后要好好生活?!?/p>
【呵呵,sharen犯和幫兇母女情深,真是感人。】
她從不回應。
她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卻是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有一天,李玉枝試圖整理媽媽的行李,想把那身舊衣服扔掉。
媽媽像被侵犯了領地的母獸,用力搶回衣服,抱在懷里,蜷縮在角落,警惕的瞪著李玉枝。
而李玉枝也是第一次崩潰。
大聲責怪媽媽。
可媽媽就仿佛屏蔽了她的聲音。
第二年春天,媽媽病了,很重。
醫(yī)生說,是長年郁結(jié)于心,身體早已油盡燈枯。
李玉枝守在醫(yī)院病床前,看著媽媽瘦削的、插滿管子的臉。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縣城賓館里,媽媽哼著歌哄她睡覺的那個夜晚。
那點溫暖,竟成了她貧瘠人生中,唯一能反復咀嚼的甜。
媽媽在彌留之際,回光返照般清醒過來。
她看著李玉枝,眼神里是無法言說的悲哀。
她張了張嘴,氣息微弱。
“枝枝……”
李玉枝俯下身去。
“……對……不起……”
然后,她用盡最后力氣,偏過頭,看向窗外,喃喃地。
“……玉荷……媽媽……來……找你了……”
她的手,無力地垂落。
李玉枝沒有哭。
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坐了很長時間。
然后,她按照媽媽的遺愿,將她的骨灰?guī)Щ亓舜遄印?/p>
爸爸老了很多,正佝僂著背,在花叢間除草。
他看到李玉枝,看到她手中的骨灰盒,動作頓住了。
父女倆隔著花海對視,中間是一條永遠無法彌合的鴻溝。
李玉枝將媽媽的骨灰,輕輕撒在了這片曾經(jīng)是豬圈的土地上。
她看著那些飛揚的塵埃,緩緩融入花根的泥土里。
看著這一幕,我發(fā)現(xiàn)我變得更加透明。
我終于要走了。
李玉枝做完這一切,轉(zhuǎn)身離開了花圃,沒有和爸爸說一句話。
走到村口,李玉枝停下了腳步。
她回頭,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在陽光下?lián)u曳生姿的花海,和那個蒼老的背影。
她拿出手機,打開直播軟件。
【確認注銷?】
【確定?!?/p>
她走向通往村外的路,步伐決絕。
風吹過花圃,花朵輕輕搖曳,香氣彌漫。
這片土地之下,埋葬著媽媽的骨灰,埋葬著我短暫的生命,也埋葬著李玉枝的童年。
它開出的花越美,底下的故事就越悲傷。
但,這就是結(jié)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