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舟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果然如此”的譏諷。他大概以為里面寫滿了對他的抱怨,對他不顧家的控訴,正好可以拿來佐證他對外宣稱的“我因不滿而離家出走”的謊言。
他輕蔑地翻開。
第一頁,不是牢騷。
“今天又是獨自帶露露去體檢的一天。醫(yī)生說她很健康,就是有點想爸爸。我告訴她,爸爸在做很偉大的事,在和古代的智者對話?!?/p>
他皺起眉,繼續(xù)往后翻。
“承舟的論文好像遇到了瓶頸,他最近脾氣很差。我偷偷買了好多考古學的書來看,雖然那些符號和歷史看得我頭暈眼花,但如果能幫上他一點點,或者只是能聽懂他的煩惱,也值得了?!?/p>
日記本的后半部分,貼滿了剪報,全是他發(fā)表的論文和獲獎的新聞。旁邊還用娟秀的字跡做了筆記,分析著他的研究方向,甚至還有一些我從外文網(wǎng)站上翻譯過來的、可能對他有用的資料。
一筆一劃,都是我笨拙又赤誠的愛意。
陸承舟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但他很快就恢復了那副冷漠。
“呵,虛情假意?!?/p>
他冷哼一聲,只翻了兩頁,就再也看不下去。仿佛多看一眼,他精心構筑的受害者形象就會崩塌。
他拿著日記本,走到客廳的壁爐前,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扔了進去。
干燥的紙張遇火,迅速蜷曲、變黑,那些我視若珍寶的記憶,連同我的愛,一同化為灰燼。
火光映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他盯著那團火焰,像是說給火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要不是當時左箐告訴我你出軌的消息,我還被你蒙在鼓里?!?/p>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淬毒般的恨意。
“我明明那么喜歡你,可你卻背叛了我……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賤人。”
“也不知道露露……”他頓了頓,吐出最殘忍的字眼,“是不是我的親生女兒?!?/p>
我如遭雷擊。
原來是這樣。
左箐給他看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我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摟著。
可那張照片,只要他愿意多看一眼,就能發(fā)現(xiàn)p圖的痕跡有多么拙劣,那個男人的手臂線條都扭曲了。
但他沒有。
他寧愿相信一個外人拙劣的謊言,也不愿相信與他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
“賤人?!?/p>
陸承舟又重復了一遍,臉上的表情猙獰得如同惡鬼。
他眼中的恨意,比壁爐里的火焰還要灼人。
我懷里的露露被他的神情嚇到了。
她的小小魂體劇烈地顫抖著,往我懷里縮了又縮,小聲地哭泣:“媽媽,我怕……爸爸……好可怕……”
是啊,好可怕。
這個男人,親手將我和女兒關在墓室里等死,此刻卻在質疑女兒的血緣,咒罵著我這個亡魂。
我心里的最后一絲溫情,被他這句話徹底碾碎。
痛到極致,反而感覺不到痛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寒意,從魂魄深處蔓延開來。
我低下頭,用冰冷的臉頰蹭著露露同樣冰冷的額頭。
“露露別怕,媽媽在?!?/p>
我輕聲安撫著她,也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我這個所謂丈夫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