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家那頓溫馨的家宴后，趙四度過了一個難得的平靜周末。
周一早上，他剛走進革新辦的小樓，就被周主任叫了過去。
周主任的臉色少見地凝重，將一份標(biāo)著“絕密”的電報遞給趙四：“西南，三線，紅星機械廠?！?/p>
“他們負(fù)責(zé)的新型高空探測火箭發(fā)動機，渦輪泵葉片用的高溫合金板材，連續(xù)三批性能不達標(biāo)，脆性超標(biāo)，加工廢品率奇高?！?/p>
“項目已經(jīng)停滯半個月了，再拖下去，整個型號的首次試射都要受影響。那邊技術(shù)力量已經(jīng)窮盡，點名叫你帶人過去，看能不能找到病根，想辦法解決?！?/p>
高空探測火箭！發(fā)動機！這幾個字的分量，趙四心里清楚。這不再是改進一個民用鋼材品種，而是直接關(guān)系到國家尖端項目的進度。
“什么時候出發(fā)？”趙四沒有半句廢話。
“越快越好！已經(jīng)給你和小王、小陳訂了明天一早去成都的火車票，到了成都會有三線指揮部的人接你們進山。”
周主任看著趙四，語氣沉重，“趙明，這次任務(wù)不同以往，廠子在深山里，條件非常艱苦，而且技術(shù)問題恐怕比鞍鋼那邊更復(fù)雜、更棘手。壓力會非常大?！?/p>
“明白，主任。我們一定盡全力?！壁w四接過命令，感覺手里的紙張沉甸甸的。
離開辦公室，趙四先回宿舍簡單收拾行李。時間緊迫，他快步走到部委大院門口的郵局，打算給蘇婉清發(fā)一封電報。
郵局里光線昏暗，他趴在木質(zhì)柜臺上，斟酌著用詞，最終寫下：“有緊急任務(wù)，赴西南出差，歸期未定，勿念，保重?！?/p>
他知道這寥寥數(shù)語無法安撫對方的擔(dān)憂，但這是眼下最快最直接的通知方式了。支付了電報費，看著工作人員將電報紙收走，他心中嘆了口氣，將那份兒女情長暫時壓在心底。
他隨即找到王永革和陳繼業(yè)，兩人剛聽說消息，都是一臉錯愕。
“四哥，這慶功酒還沒喝利索呢，又來硬茬子了？”王永革咧著嘴，倒是看不出多少畏懼，反而有點摩拳擦掌。
陳繼業(yè)推了推眼鏡，眉頭微蹙：“火箭發(fā)動機葉片，這涉及高溫合金、精密鑄造、加工工藝，比鋼材冶煉復(fù)雜得多，我們經(jīng)驗不足啊。”
“經(jīng)驗不足就學(xué)，問題棘手就闖?！壁w四目光掃過兩人，“部里把任務(wù)交給我們，是信任，也是考驗。準(zhǔn)備一下，明天出發(fā)。”
次日清晨，天色未亮，趙四三人便登上了南下的列車。旅途漫長且枯燥，越往南走，窗外的景色越發(fā)郁郁蔥蔥，但他們的心情卻輕松不起來。都知道，等待他們的，絕不會是詩情畫意。
幾天后，火車在成都站?？?。兩名穿著舊軍裝、皮膚黝黑的三線指揮部干事已在站臺等候多時。沒有寒暄，接上人立刻換乘一輛破舊的吉普車，顛簸著駛向大山深處。
山路崎嶇，塵土飛揚。吉普車在盤山公路上搖晃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臨，才終于駛?cè)胍粋€隱蔽在山谷中的廠區(qū)。
幾排依山而建的簡陋磚房，零星的燈光在濃重的夜色和濕氣中顯得昏黃無力?？諝庵袕浡絽^(qū)特有的潮濕和一股淡淡的金屬銹蝕氣味。
廠辦是一棟二層小樓，接待他們的是紅星機械廠的羅廠長，一個身材瘦削、眼窩深陷、滿臉疲憊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