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跟我來,我有東西給你?!?/p>
阿硯跟著墨影往鍛鐵坊東側(cè)的范料房走,心里滿是疑惑。
范料房里堆滿了陶土和砂料,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土腥味,幾個負責篩料的老工匠正在忙碌,看到墨影進來,都笑著打招呼:
“墨影師傅來了,又來取細砂?”
“嗯,取些篩好的石英砂。”
墨影應著,轉(zhuǎn)身從墻角拖出一個半人高的竹筐,里面裝著些奇形怪狀的工具——
有帶細孔的銅篩,有弧度各異的木刮,還有幾個刻著刻度的陶量杯。
“這些是我做機關時用的細活工具,你拿去用吧,洗工具時能省力些。”
阿硯看著那些工具,眼睛一下子亮了——
那把銅篩的篩眼比作坊里的鐵篩細多了,正好能過濾鐵屑;
木刮的弧度和鐵鉗的弧度差不多,用來刮油污肯定很方便。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拿著吧?!?/p>
墨影把竹筐塞到她手里,“你用這些工具能更快洗完,省下的時間可以多琢磨疊鑄法。木公雖然嘴上不說,心里其實很認可你的法子,昨天還拿著你畫的范型圖跟幾個老工匠研究了半天?!?/p>
阿硯的心猛地一跳:
“真的?”
“騙你做什么。”
墨影嘴角難得地勾起一絲笑意,“不過他好面子,肯定不會親口夸你。我跟他說你洗工具太浪費人才,不如去范料房幫忙整理范料,他沒反對,只說‘讓她試試’,這其實就是同意了?!?/p>
阿硯握著手里的瓷瓶,心里暖暖的。
她看著墨影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墨家雖然有像木公、墨剛這樣刁難的人,卻也有石陀、墨影這樣溫暖的人。
就像鍛鐵坊的火爐,雖然燒得旺時會燙到人,卻也能熔出最堅硬的鐵。
當天下午,木公果然讓墨嚴傳話,把阿硯調(diào)到了范料房,負責按比例混合陶土和砂料。
范料房的活計雖然也累,卻不用泡在冷水里,還能接觸到各種造范的材料,阿硯覺得渾身都輕快了。
她一邊用墨影給的銅篩過濾砂料,一邊回憶手冊里關于“疊鑄法”的細節(jié)——
“范料需三分赤陶土、二分石英砂、一分草木灰,加水至‘捏之成團,觸之即散’為度”。
她按這個比例混合,果然比老工匠們憑經(jīng)驗配的料更均勻。
負責揉料的老工匠王伯湊過來看了看:
“丫頭,你這比例是咋算的?揉起來比我的順手多了?!?/p>
阿硯笑著把手冊里的記載說了一遍,還拿出墨影給的陶量杯:
“按這個量杯取料,每次都一樣,錯不了?!?/p>
王伯看著量杯上的刻度,眼睛一亮:
“這法子好!我老眼昏花,總估不準,有這玩意兒就省事了。”
他轉(zhuǎn)頭對其他工匠喊道,“都來看看,這丫頭的法子比咱們的強!”
阿硯聽著大家的稱贊,心里甜滋滋的。
她知道,這只是暫時的,要想真正被墨家認可,還需要拿出更多的本事。
她從懷里摸出石陀給她刻的“矩符”,鐵塊被體溫焐得暖暖的,上面的刻痕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