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漢子連滾帶爬地跑了,墨影不解地問:
“就這么放他們走?”
“不放他們走,怎么讓趙虎知道我們不好惹?”
阿硯撿起地上的軸套,重新安回青銅耒上,“他忌憚的不是我們,是民心。只要百姓信我們,他就不敢輕易動手?!?/p>
夜幕降臨時,鍛鐵坊的燈還亮著。
阿硯對著油燈研究
“農器十八式”,石陀蹲在旁邊給青銅耒上油,兩人都沒說話,可心里都清楚
——
這場流言只是開始。
趙虎背后是郡守府,郡守府背后是韓王,他們要面對的,恐怕不只是幾句謠言那么簡單。
窗外的月光照在青銅耒上,曲轅的影子投在墻上,像道彎彎的脊梁。
阿硯突然想起木公說的話:
“墨家的東西,從來都不只是農具?!?/p>
她握緊手里的殘卷,知道這青銅耒不僅要用來耕地,還要撐起片能讓百姓安心生活的天地,哪怕前路布滿荊棘。
火爐里的炭火
“噼啪”
作響,映著兩人沉默的身影,也映著青銅耒上那個模糊的
“墨”
字,在夜色里閃著光。
墨家據(jù)點的寨門今日像被打磨過的鐵器,透著不同尋常的亮。
兩側各站著四名持劍弟子,玄色短打外罩著巴掌厚的青銅護心鏡,陽光撞在鏡面上,折射出的冷光在地上織成張無形的網(wǎng)。
他們腰間懸掛的銅矩尺隨著呼吸輕輕晃動,尺身刻著的
“兼愛”
二字被摩挲得發(fā)亮,卻掩不住刃口的鋒利
——
那不僅是量具,更是能瞬間出鞘的短刃。
廣場中央新鋪了層艾草,青綠色的葉片支棱著,散發(fā)著嗆人的辛辣香氣。
這是按墨淵的吩咐準備的,既是迎客的禮數(shù),也暗含驅邪之意。
墨影蹲在艾草旁系鞋帶時,偷偷數(shù)過,整整三百二十捆,夠燒上三天三夜。
“聽說這位魏公子罌帶了十車禮,排場大得很?!?/p>
墨影湊到阿硯耳邊,聲音壓得像蚊子哼,他腰間的機關鳥形玉佩隨著站姿輕輕晃動,鳥喙處的紅寶石在晨光里閃著點狡黠的光,“昨兒個去鎮(zhèn)上買鹽,聽雜貨鋪掌柜說,光是拉車的馬,就比郡守的坐騎還神駿。我看他不是來拜訪,是來炫富的?!?/p>
阿硯沒接話,目光越過廣場,落在盡頭的鍛鐵坊方向。
石陀正在那里打磨新鑄的劍,砂輪轉動的
“嗡嗡”
聲隔著老遠都能聽見,劍刃的寒光偶爾從坊門縫隙里漏出來,像只窺視的眼睛。
自從上次趙都衛(wèi)派人造謠后,據(jù)點的防備嚴了三倍,連給公子罌準備的迎客茶,都讓墨影帶著三個弟子輪著嘗了三遍,生怕里面摻了不該有的東西。
“來了!”
西側望臺上的弟子低喝一聲,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遠處的官道上揚起一陣煙塵,十輛馬車組成的隊伍像條長蛇,正緩緩駛來。
為首的馬車最是惹眼,車廂兩側鑲著青銅獸首,獸口銜著銀鈴鐺,車輪碾過路面時發(fā)出
“叮鈴”
脆響,在寂靜的山谷里傳得老遠;
車頂上插著兩面
“魏”
字旗,風一吹便獵獵作響,旗面的金線在陽光下泛著流金般的光,晃得人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