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轉(zhuǎn)向石陀，語氣放緩了些，帶著幾分誘惑，“這位壯士身手不凡，掌火又精準(zhǔn)，想必對火候的把控?zé)o人能及。愿隨我回魏都嗎？我給你侍衛(wèi)長之職，統(tǒng)領(lǐng)百名護衛(wèi)，比在這里打鐵體面多了?！?/p>
石陀把大錘往鐵砧上一放，“當(dāng)”
的一聲，震得鐵砧上的銅屑亂飛。
“墨家弟子，不事諸侯?！?/p>
他的聲音比鐵錘砸鐵還響亮，“我們打鐵掙的是干凈錢，每一分都能讓百姓多打半斗糧；你們給的錢再厚，也沾著血，我石陀不稀罕?！?/p>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再說，打鐵怎么就不體面了？能讓天下人有飯吃，比伺候那些只會打仗的貴族體面多了！”
公子罌臉上的笑意徹底淡了下去，嘴角的弧度變得僵硬。
他目光掃過鍛鐵坊的火爐，火焰正在里面跳動，映得他眼底忽明忽暗；
又落回阿硯身上，像是在掂量一塊難啃的硬鐵。
阿硯迎著他的視線，手心微微出汗，握著鐵鉗的指節(jié)都泛了白，卻沒移開半步。
她知道，剛才那番話，怕是已經(jīng)觸了這位魏公子的逆鱗。
但她更清楚，墨家的技藝，從來都不是用來換取榮華富貴的籌碼，而是守護
“兼愛”
初心的盾牌。
鍛鐵坊里的空氣像被凍住了，連火苗跳動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公子罌的兩個侍衛(wèi)眼神越來越兇狠，手始終沒離開腰間的兵器，仿佛隨時都會撲上來。
就在這時，墨淵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公子，劍也看過了，不如我們回去繼續(xù)品茶？我讓弟子泡上今年的新茶?！?/p>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威嚴(yán)。
公子罌盯著阿硯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沒什么溫度：
“也好?！?/p>
他轉(zhuǎn)身往外走，經(jīng)過劍坯時，又回頭看了一眼，眼神復(fù)雜難辨。
阿硯看著他的背影，長長地舒了口氣，才發(fā)現(xiàn)后背的衣服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石陀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低聲道：
“別怕，他要是敢亂來，我一錘砸扁他的寶石劍?！?/p>
墨影也湊過來，臉色發(fā)白：
“這罌心思太深，剛才他看劍坯的眼神，像是要把整個鍛鐵坊都搬回魏都。”
阿硯沒說話，只是看著鐵砧上的劍坯。
那細密的菱形暗紋在火光下流轉(zhuǎn)，像無數(shù)雙眼睛在注視著這一切。
她知道，今天的劍試鋒芒，不是結(jié)束，而是開始。
公子罌的覬覦，像一把懸在頭頂?shù)膭ΓS時可能落下。
但只要墨家的弟子還在，只要
“兼愛”“非攻”
的初心還在，他們就一定能守住這些技藝，守住這片土地上百姓的希望。
火爐里的火焰又旺了起來，映得劍坯的暗紋愈發(fā)清晰。
阿硯拿起大錘，對石陀道：
“繼續(xù)回火吧，別耽誤了給獵戶造箭鏃的工期?！?/p>
“哎！”
石陀應(yīng)了一聲，掄起大錘，“當(dāng)”
的一聲，清脆的打鐵聲再次在鍛鐵坊里響起，像在宣告著他們的堅守。
公子罌在墨家待了整整一日，靴底沾著鍛鐵坊的鐵屑，錦袍下擺蹭過機關(guān)坊的齒輪，卻絲毫不見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