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約莫十八九歲,眉目清秀,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卻亮得驚人,正專注地盯著泥地上的圖紙。
他是墨影,負責墨家的機關術,平時總待在機關閣,很少來鍛鐵坊。
“墨影?你怎么在這?”
墨嚴有些驚訝。
墨影沒應聲,只是往前走了兩步,蹲下身指著阿硯畫的榫卯:
“這里的凸榫,是不是可以再做長些?疊五層的話,最底下的范容易被上面的壓變形,長點的榫卯能更穩(wěn)?!?/p>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yè)。
阿硯眼睛一亮:
“你說得對!我只想著貼合,沒考慮重量。要是每層榫卯再加個小卡槽,就像這樣……”
她用樹枝在凸榫末端畫了個小彎鉤,“這樣就算疊得再高,也不會塌了?!?/p>
兩人一唱一和,竟像是討論了多年的老搭檔。
木公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看著泥地上越來越完善的圖紙,心里像塞了團浸了水的棉絮,堵得發(fā)慌。
“哼,紙上談兵誰不會?”
木公梗著脖子,抓起一把斷犁扔到阿硯腳邊,“有本事你做一套范出來,澆出鐵器看看!別光在泥地上畫餅!”
“我可以試試。”
阿硯立刻接話,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鐵,“只要給我陶土、砂料和篩子,三天之內,我做一套疊鑄范出來,澆一把短刀給您看。要是有一個砂眼,我立刻離開墨家,絕不多言?!?/p>
“阿硯!”
石陀拽了拽她的衣角,急道,“你從沒做過范……”
“我能行?!?/p>
阿硯回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粗糙的麻布傳過來,“手冊里記著怎么做范料,還畫了篩子的樣子,錯不了。”
木公看著她篤定的樣子,心里反倒有些發(fā)虛。
他本想逼這丫頭知難而退,沒成想她竟接了茬。
要是真讓她做出來,自己這張老臉往哪擱?可話已說出口,當著這么多弟子的面,又不能反悔。
墨影突然開口:
“木公,不如就讓她試試。機關閣正好缺一批機關鳥的小齒輪,用疊鑄法正好合適。要是成了,墨家能省不少功夫;要是不成,也當給年輕人一個教訓,讓她知道古法的厲害。”
這話說得既給了木公臺階,又沒駁阿硯的面子。
木公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墨嚴,給她找些陶土和砂料,讓她在角落折騰去,別耽誤正經活計。三天后要是做不出像樣的東西,不用我趕,自己卷鋪蓋滾蛋!”
“多謝木公!”
阿硯剛要再說些什么,卻被石陀拽了拽。
她回頭一看,只見石陀正對著自己使眼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握著他的手,而他的手背上,燙傷的水泡不知何時破了,滲出的血水染紅了她的指尖。
“你的手!”
阿硯驚呼一聲,趕緊松開手,從懷里掏出之前墨嚴給的燒傷膏,“快,再涂點藥。”
她小心翼翼地將藥膏涂在石陀的傷口上,指尖微微發(fā)顫,“剛才怎么不說疼?”
石陀咧嘴笑了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牙:
“不疼。比起被野豬咬的那口,這算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