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那枚令牌,用布擦了擦,“我找個顯眼的地方掛著,就掛在鍛鐵坊門口的釘子上,讓他們遠遠就能看見?!?/p>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墨影急匆匆地跑進來,發(fā)髻都歪了,手里捏著片沾著露水的箭羽,箭桿上綁著張卷起來的麻紙。
“剛在東墻根撿到的,箭插在槐樹上,離巡邏的弟子就三步遠,肯定是故意讓我們看見的。”
阿硯展開麻紙,上面的字跡與公子罌昨日在農(nóng)器殘卷上題字的筆跡如出一轍:
“三日后,攜圖譜至魏趙邊境青石嘴,可換十車糧草。逾期不候。”
“這是陷阱!”
石陀一把搶過麻紙,揉成一團就要扔,“想騙我們出去,離了據(jù)點的保護,再半路截殺!這招也太老套了!”
阿硯卻把紙團重新展開,指尖劃過“十車糧草”四個字,目光沉了沉:
“他知道我們據(jù)點的糧草快見底了。上次蝗災,咱們把儲備糧分了大半給各村的百姓,現(xiàn)在庫房里剩下的,頂多夠吃半個月?!?/p>
墨影冷笑一聲,把腰間的機關鳥玉佩轉(zhuǎn)得飛快:
“想用糧草逼我們就范?也太小看墨家了。大不了咱們再去山里挖野菜,摘野果,餓不死!”
“不?!?/p>
阿硯突然抬頭,眼里閃過一絲狡黠,像只發(fā)現(xiàn)獵物的小獸,“糧草要要,圖譜不能給。咱們可以……”
她湊到石陀和墨影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石陀的眉頭漸漸舒展,墨影轉(zhuǎn)著玉佩的手也停了,嘴角勾起抹與他平時風格不符的笑意。
火爐里的余燼徹底燃盡,晨光從氣窗鉆進來,像根細長的金棒,照亮了鍛鐵坊里的鐵器。
青銅耒的曲轅在晨光里彎出柔和的弧度,像是在積蓄著力量,等待著破土而出的時刻。
阿硯知道,三日后的邊境之約,將是場硬仗,對方有備而來,他們卻只能以弱勝強。
但只要他們守住“利天下”的初心,再狡猾的陷阱,也困不住真正想為百姓做事的人。
石陀把那塊刻滿圖譜的鐵片又往胸口按了按,拿起大錘開始鍛打新的劍坯。
“?!敗?/p>
的打鐵聲在清晨的據(jù)點里響起,清脆而堅定,像在向那些暗處的眼睛宣告:
墨家的技藝,是用來讓土地長出莊稼的,不是用來鑄造sharen兵器的;
是用來守護百姓的,不是用來淪為諸侯工具的。
這聲音穿過寨門,越過山林,在韓地的晨霧里遠遠傳開,像一粒埋在土里的種子,正悄悄積蓄著破土的力量。
三日后的清晨,魏趙邊境的青石嘴被一層薄霧裹著,像浸在水里的棉布。
山谷里靜得能聽見露水從草葉上滴落的聲音,只有一輛簡陋的牛車停在空地上,車轅上插著根墨家的銅矩旗,藍底白字的“兼愛”在風里輕輕晃動,旗角沾著的草屑隨之一顫一顫。
阿硯坐在牛車的草垛上,懷里抱著個用油布裹得嚴嚴實實的長匣,匣子里墊著舊棉絮,摸起來沉甸甸的——
里面卷著的是去年秋收后剩下的舊竹簡,最中間塞了塊磨圓的青石,分量正好能瞞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