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淚珠蔓延過馮斯乾手背，在筋脈處融化，流進他袖口，我連咬破了唇瓣都沒有知覺，鮮血溢出我還在咬著，馮斯乾伸手掰開我下頜，強行唇齒分離，“你以為我有這份本事操縱天高皇帝遠的渭城，玩這么大一局嗎?！薄坝绣X能使鬼推磨，天底下的亡命之徒從不是少數(shù)。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人。”馮斯乾冷笑，“既然林太太認定了，可以報警揭發(fā)我。”他略微松開手，“只要你有證據(jù)?！彼滔逻@一句，反手一推，我揚起的頭被他按回被子里，他摘下搭在衣架的黑色大衣，開門揚長而去。我等了一會兒，直到確認馮斯乾沒有去而復返，我強忍身下的灼痛爬起，保鏢此時不在門外，長椅是空的，我艱難撐住墻壁一步步挪出病房，挪進走廊，再挪到標注著育嬰室牌子的房間，我沒有看過孩子的長相，認不出哪個是他，只能依靠直覺挨個尋覓，我在第一排位置發(fā)現(xiàn)一個胎毛最厚的嬰兒，皺巴巴躺在保溫箱中，小手抵住箱壁，頭往里面偏，右耳的耳垂生長著一顆俏麗嫣紅的小痣。我順著巨大的玻璃罩滑落，整個人崩潰痛哭。林宗易沒有看到孩子，我們的最后一面也那樣潦草匆匆。他給了我百般的溫存，以及一個戛然而止的故事。進病房換藥的護士發(fā)現(xiàn)我失蹤了，她焦急跑出，四下搜索我的蹤跡，最終在育嬰室找到了我，她飛奔過來，我徹底扛不住透支殆盡的體力，在她還沒來得及扶起我，眼前驟然一黑，昏厥在冰涼的地上。我再度恢復意識，伴隨著一個噩夢。夢里是通天的火光，炙烤著我皮膚，在濃稠的煙熏中難以呼吸，它太逼真，逼真到我分不清夢和現(xiàn)實，好像跌進萬丈深淵，深淵之下是烈火里掙扎的林宗易，火焰一寸寸吞噬掉他英俊的面孔和高大身軀，燒得皮開肉綻，他用僅剩的一口氣喊我名字，我試圖救他，可一次又一次被大火沖開。我在夢中絕望嘶吼，極致的大悲使我醒來，我發(fā)覺自己被束縛住，完全動彈不得，手和腳綁在床沿的一頭一尾，雖然綁住我的是非常柔軟的布條，也留有小幅度活動的空隙，但唯獨脫離不了這張床。我聽見馮斯乾的聲音，他身后半米間隔站著周浦，兩人在低聲對話，“韓小姐去育嬰室的時候，保鏢湊巧在男廁，另一名保鏢在門診拿藥?！瘪T斯乾松了松深藍色的襯衫衣領(lǐng)，“再多安排兩個。”周浦擰眉，“您是擔心韓小姐，還是要控制她?！比f千燈火映入馮斯乾眼中，他語調(diào)平靜無起伏，“你話多了。”周浦偷偷觀察馮斯乾的臉色，“馮太太承認了在韓小姐生產(chǎn)當天約過她?！彼杂种?，“不過沒有承認收買保姆下藥，導致她胎動早產(chǎn)?！瘪T斯乾神情淡漠，并未針對殷怡的行為多言，“林宗易的死因，殷沛東是什么態(tài)度?！敝芷终f，“他昨天連夜啟程飛往渭城，索文資產(chǎn)豐厚，殷沛東當然要打著親屬的旗號分一杯羹，他奔波這一趟也是做戲給同僚看，然后順理成章接管林宗易名下的部分遺產(chǎn)，他無非是圖謀不軌而已，發(fā)妻早已亡故多年，一個小舅子，他不會浪費精力深入調(diào)查?！蔽以诤诎抵斜犻_眼，又悄無聲息闔住，被子下的身體緊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