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點頭,想說自然是的,不然為什么要上吊,可心里卻也可惜過,這樣的女兒若是能娶回來……
可話說回來,她若不死,誰知道她這樣節(jié)烈呢?
付悉笑了笑:“若是這么說,付某怕是要死上百八十回了?!?/p>
長公主這才想起來她和旁人是不一樣的,連忙搖頭:“你怎么能一樣?你是人間奇女子,替父守疆,誰都要稱贊一句的?!?/p>
“只怕是罵的人更多?!?/p>
長公主被噎住,這話不假,且不說旁人,單單是后宮里就不少人明里暗里嘲諷付悉,她前陣子進宮找皇后說話,還聽見宮嬪們拿付悉取樂,說她不知羞恥。
她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嘆了口氣:“世道如此,名聲大如天,賀家為此搭進去了那么多條人命……”
付悉越發(fā)不解:“所以,就要繼續(xù)搭進去?已然為此死了那么多人,卻還不肯懸崖勒馬嗎?”
長公主從回憶里回過神來,一抬眼,就見賀湛仍舊在扇風(fēng),那陶罐里也不知道熬的什么藥,竟讓他連衣裳都顧不得換,就在這里守著。
還對自己的話充耳不聞。
她眉頭擰起來,即便賀湛還在生氣,可自己已經(jīng)退了這樣一大步,他也不該是這副態(tài)度,這是怎么了?
“湛兒,你可是有心事?”
她不等賀湛開口,自己先給了猜測:“是不是阮氏和你鬧了?這女人吶,有了孩子,就一心只想著孩子……這次總歸是母親理虧,你去吧,和她說往后本宮都不會為難她,她自然會高興的。”
賀湛卻仍舊坐在地上沒動彈,連手里的蒲扇都不動彈了,只愣愣的看著爐子里的小火苗。
長公主催促的喊了一聲,卻不等聲音落下,耳邊就是一聲突兀而劇烈的碎裂聲,她一愣,抬眼看過去,才知道是賀湛將陶罐狠狠砸了出去。
滾燙的褐色藥汁,鋪散了一地,看著竟有些觸目驚心,驚得圍觀的下人齊齊一顫,大氣都沒敢出。
“湛兒,你……”
她下意識以為這是兒子在和自己發(fā)脾氣。
可賀湛卻根本沒說話,他低頭僵坐半晌,忽然卸了力氣似的,躺在了地上,似笑還哭般的呵了一聲:“她不會高興的……”
他仰面看著陰沉沉的天空,控制不住的笑起來。
他才看清楚自己的心意,連喜歡都來不及說,就要讓阮柒柒恨他了……
于是那聲音笑著笑著,就啞了。
長公主愣住了,她養(yǎng)了賀湛二十多年,從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這到底是怎么了?
她在賀湛身邊蹲下來,態(tài)度不自覺柔和下去,仿佛聲音大一些,就會嚇到他一樣:“有什么話都可以和母親說……是不是她和你生氣了?母親去找她說,她看著不像不講道理的人……”
賀湛的聲音漸漸消失,片刻后再響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冷靜的聽不出情緒了:“不講道理的是我,說了要護他們母子,卻根本做不到……我答應(yīng)她的事,什么都沒做到,一件都沒有……”
他給了阮柒柒孩子,卻又要親手奪走……
阮柒柒,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長公主安撫的摸了摸他的頭,視線卻落在了遠處被摔得粉碎的藥罐上,心里忽然一動:“那陶罐里,煎的是什么藥?”
賀湛身體一僵,閉上眼睛挺尸似的躺著,卻遲遲沒開口。,content_n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