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小姐，今晨有人在五大道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身上有白大帥的證件，麻煩您和我們走一趟，去認認?！卑浊屐`下樓梯的腳步晃了一下，顏樓走過去，溫熱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另一只手扶住她，道，“大帥是和李副官一同離開的，不會出事?！卑浊屐`心底不安，抬頭看他時卻眼神堅定，“我要去?！薄昂谩！鳖仒菓?yīng)完，轉(zhuǎn)身離開。白色襯衣左上臂洇出隱隱血跡。白清靈收回視線，跟了下去。外面汽車夫很快把車開了出來，她坐在后座，顏樓讓汽車夫下去，他坐進駕駛位，啟動后開往巡捕房。夜深了，白清靈越想越是害怕。雙手抱臂，她越發(fā)的冷。不會的，不可能的，她爸爸去了北倉，怎么會死在五大道，不可能的。汽車行駛了一會兒，車停在路邊，她抬頭時，看到顏樓把西裝外套遞了過來。白清靈道了一聲謝，接過來披上。這一刻她的潔癖她的嫌棄，全然不顧了。到了巡捕房，又被告知，尸體已經(jīng)被運往義莊安置，白天再去認領(lǐng)。白清靈不放心，催促顏樓即刻就去。深夜的海門，除了更夫偶爾敲梆子的聲音，漆黑寂靜。車里沒人說話，只有車燈落在前面的光。“顏樓，”顏樓微微側(cè)了側(cè)臉?！耙欢ú粫俏野职值模瑢Σ粚?？”從白公館出來，她就胡思亂想起來。巡捕房過來的人說，死者是在五大道被發(fā)現(xiàn)的，就聯(lián)想到早上看到報紙上的那具慘烈的尸體。男人聲音清冽，“大帥在北倉?！卑浊屐`裹緊了西裝外套。開到義莊時，白清靈看著懷表上的指針到了四點。凌晨四點，又冷又陰。他打開車門時，白清靈猶豫了。她在國外待了這么久，接受的是法蘭西教育，毛子信外國神，她不信，可陰森森的，她也怕。顏樓站在車外，打開后車門，見她不下車，開口道，“我去看，您留在車里?！薄安?。”白清靈深吸一口氣，從車里出來，挺直腰板站好，“我也去?！北绕鸷ε鹿砩瘢ε吕锩嫣芍氖撬陌职?。白清靈裹緊黑色西裝，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fā)，“走吧?！绷璩康牧x莊也有窮人住。白清靈和顏樓兩個外人來，還是驚醒了一群以棺材為家的義莊人。尸體的惡臭伴著濃烈的臭腳味兒，一開門，她身子晃了晃。顏樓扶住她，看她蒼白的臉色皺了下眉，“你在這里等著?！卑浊屐`點了點頭。他進去時，管事人從棺材里坐起來，撓著黏住的頭發(fā)，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含混不清問道，“認尸的？”顏樓淡冷的瞥了他一眼。眼神太冷，帶著刀子，管事人腦瓜子一激靈，精神了，“冊子在這邊?！闭f著，從棺材里爬出來，走到一個染滿灰塵和蜘蛛網(wǎng)的瘸腿桌子邊，拿起冊子雙手遞過去?！鞍状髱洝！鳖仒锹曇艉芾洹０状髱?，整個海門就一個白大帥。昨天把尸體送過來時，巡捕房說是白大帥的尸體時，他們這群人還驚訝了好一陣。管事人也不用翻了，新來的尸體都放在靠門口的位置，因為懷疑是白大帥的尸體，也不敢隨隨便便裝個棺材，還專門找了個有棺有槨的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