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門之隔。
顧絨從水龍頭下抬起頭來,鏡子里映出一張蒼白若死的臉。
有細細的水流從眉梢眼角淋漓的滑落下來,在她略微張開的唇角墜成冰冷的水珠,一滴一滴砸進衣服里。
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色若琥珀的瞳孔里裝著一個狼狽又冰冷的顧絨,明明是淺淡的眸色,長久看著卻讓人覺得那里面裝著混沌又深沉的黑暗,沼澤一般讓人不敢細看,不敢深陷,哪怕是她自己。
四周很安靜。
只有水流在嘩嘩的僵硬的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她又低頭開始洗手,面無表情的,將剛剛被陸夫人碰過的手在水下一遍一遍的用力搓揉,直到皮膚泛紅,被摩擦得滲出血來,她才夢醒般的停住了。
裂口里細小的血絲被水流沖刷成淡紅色,顧絨怔怔的看著那被沖走的紅,又看了一眼鏡子里的自己,突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同樣是剛剛被陸夫人碰過的地方。
她揪著自己的頭發(fā),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之間便紅了眼眶。
可是沒有眼淚掉下來,發(fā)紅的眼眶和毫無表情的臉都顯得克制至極,許久后她突然屏住呼吸低下頭去,把腦袋伸到了水龍頭下,任由水流刷的沖過頭發(fā),直到整個腦袋都變得濕漉漉的,她抬起頭,往四周看了一眼。
這衛(wèi)生間很大,隔著一道磨砂玻璃門,里面還有浴室,有淋浴也有浴缸,她赤著腳走過去,在架子上看到了洗發(fā)露,便干脆的打開了淋浴,站在了蓮蓬下。
一直呆在門外的唐郁聽到水龍頭停止的聲音直起身來,卻沒等到人來開門,稍微側耳聽了聽,更里面的地方傳來蓮蓬嘩啦放水的聲音,他微微皺眉,立刻伸手拍門,
“顧絨,你在干嘛?你不會要洗澡吧?”
里面依舊只有嘩啦啦的水聲,那人根本沒有回答,唐郁于是將門拍得更響了,
“傷口還沒好你就敢洗澡?你不想活了?開門!”
直到拍門聲變成砰砰的砸門聲,里面也依舊沒有一點人聲傳出來,唐少爺狠狠砸了一下門,陰沉道,
“再不開門我就自己拿鑰匙進去了!顧絨!”
蓮蓬下的人在嘩啦啦的水汽里睜開眼,轉頭看向門口。
就在唐郁拿了鑰匙再站到門前時,門突然咔擦一聲打開了。
唐郁停住動作,顧絨推門而出,光著腳沒有表情的站在他面前。
她看起來全身都濕漉漉的。
長發(fā)凌亂的披在肩上,不斷的往下淌著水,雪一樣白的臉上也都是水珠。
她還穿著入院前他的襯衫,領口有些大,即便扣滿了扣子,也能露出一小截鎖骨,好在外面罩著薄外套,否則濕掉的白衣服恐怕也和走光沒有區(qū)別了。
可即便如此,唐郁也在第一瞬間條件反射的移開了視線,不過也只有一刻,他很快又看了回來,眉眼全是冷意,張口正要說話的時候,顧絨卻先開了口。
她微微仰頭的看著唐郁,道,
“我要洗頭發(fā)。”
于是唐郁原本要出口的諷刺便一下子卡在了喉嚨里??锤嗪每吹男≌f!威信公號:HHXS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