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南懷瑾第一次見到顧恩來，冬天單薄，雪地里，小姑娘一個人跪著，周遭圍了一圈的人，在這冷寂的冬日下越發(fā)顯得熱鬧，卻讓南懷瑾覺得心中發(fā)涼。小姑娘脊背挺得直直的，絳紅色的大衣和膝蓋處的皚皚白雪就像是強(qiáng)烈沖突的一幅畫，有一種強(qiáng)烈的沖突。
“小小姑娘怎有如此歹毒的心思，因?yàn)榧刀视H弟所以下此毒手，我顧家斷容不得你這樣的心腸。今兒，你認(rèn)錯去到祠堂改過，恐老太太念在血脈的份兒上還繞過一次—”一名身穿大紅色外袍的婦女話還沒說完，一道稚嫩的女聲打斷了她：“我說了，不是我做的?！?/p>
也許是因?yàn)樵谘┑乩锕蚓昧耍」媚锏穆曇衾镞€帶著一絲的顫音，但是每個字都清楚地回蕩在空曠的雪地里。繞是南懷瑾，隔的遠(yuǎn)，也清晰聽清。小姑娘的話很明顯激怒了圍在她周遭的那些婦人，密密麻麻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朝她圍卷而來，正前方的一名紫紅色外袍婦女手中拿著的竹杖揚(yáng)手就要落下。一陣清冷的男聲劃破了喧囂。
“顧媽媽，這是做甚？”
那是南懷瑾第一次見到顧社宇，那個可謂神祗一般的男子。男子瘦弱，一臉蒼白毫無血色，坐在輪椅上，就那樣靜靜立在雪地中，望著不遠(yuǎn)處的嘈雜，自有一片清冷。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男子似有一定的震懾。
“大少爺，大小姐她頂撞了老太太，現(xiàn)如今正在受罰?！弊霞t色婦人恭敬回話。
“你還知道跪著的人是顧家大小姐？”顧社宇抬了眸，語氣沒有過多的起伏，但是一開口卻給人一種無端的壓迫。不等那名紫紅色婦人回話，顧社宇沖著身邊的小廝示意開口：“去把大小姐扶起來，這么冷的天，凍壞了來?！?/p>
那名小廝趕忙小跑著到顧恩來的身側(cè)，伸出右手將顧恩來緩緩攙扶著起來。
“大少爺，這是老太太的意思，您這樣—”紫紅色婦人開口。
“今兒個是老太太的壽辰，顧媽媽還是到祖母跟前伺候吧。恩來我自會管教?！鳖櫳缬钤俅伍_口，卻沒看向眾人，只是徑自轉(zhuǎn)動輪椅到顧恩來的面前，抬頭望著她，伸出右手：“恩來，回家?！?/p>
南懷瑾望著顧恩來，小姑娘的鼻尖被凍得通紅，一頭黑發(fā)因?yàn)辄c(diǎn)點(diǎn)雪花有了白色的裝點(diǎn)。一早跪著的她面色倔犟，黑溜溜的眼珠瞪得老大。此刻低眸望著面前的男子，卻是眼眶一下紅了，只見她洗了洗鼻子，伸出左手，拉住了男子的右手。倏忽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重重點(diǎn)頭，眼角卻還有淚花在閃動。南懷瑾那一刻看懂了這對男女，是南懷云也曾有過的表情，他也曾明了的時刻。這名男子是那個小姑娘的底氣，就像他之于南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