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一日，霍羨舟始終沒有離開那間臥室。
他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臥室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條早已褪色的圍巾。
窗外的天色漸暗，夕陽的余暉透過玻璃灑在地板上，映出一片昏黃的光暈。
他盯著那道光，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孟雪瑤——
她穿著淺藍色的連衣裙，站在軍區(qū)大院的梧桐樹下。
手里捧著一本雜志，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她身上，斑駁的光影襯得她肌膚如雪，眉眼如畫。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
五年前，霍羨舟剛升任團長，回軍區(qū)報到的那天，遠遠就看見一群年輕軍官圍著一個姑娘獻殷勤。
她站在人群中央，唇角帶著淺淺的笑。
眼神卻疏離而禮貌，顯然對那些搭訕并不感興趣。
那是誰他問身邊的警衛(wèi)員。
孟雪瑤，剛分到文工團的，大學(xué)生，文筆好，還在雜志上發(fā)表過文章呢！警衛(wèi)員壓低聲音。
追她的人可多了，但她一個都沒答應(yīng)，聽說眼光高得很。
霍羨舟沒說話，目光卻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
后來他才知道，孟雪瑤不僅長得漂亮，還很有才華。
她寫的散文登過不少知名雜志，文筆細膩溫柔，字里行間透著對生活的熱愛。
他托人找來她所有的文章，一篇篇讀完，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他開始找各種理由接近她。
文工團的演出，他場場不落，坐在第一排，目光始終追隨著臺上的她。
聽說她喜歡看書，他就托人從外地帶回最新出版的文學(xué)集，假裝不經(jīng)意地送給她。
她胃不好，他每天雷打不動地往她辦公室送熱牛奶。
哪怕出任務(wù)，也要叮囑炊事班按時送去。
最瘋狂的一次，是那年冬天。
孟雪瑤隨口提了一句——想要一條手織的圍巾。
他一個拿槍的手，硬是跟著大院里的阿姨學(xué)了整整一個月。
手指被毛線針戳得滿是血點，終于織出一條勉強能看的圍巾。
送給她那天，她驚訝地睜大眼睛，手指輕輕撫過粗糙的針腳。
抬頭時，眼眶微紅：你自己織的
他耳根發(fā)燙，故作鎮(zhèn)定地點頭：嗯，第一次織，有點丑。
她卻把臉埋進圍巾里，小聲說：我很喜歡。
那一刻，霍羨舟覺得，就算讓他再織一百條，他也愿意。
回憶如潮水般涌來，霍羨舟攥著圍巾的手微微發(fā)抖。
他曾經(jīng)那么愛她。
愛到愿意為她做一切瑣碎的小事，愛到攢三個月的津貼，就為了買一枚她多看了兩眼的發(fā)卡。
愛到在槍林彈雨中攥著她寫的信，仿佛那是護身符。
可后來呢
后來他是怎么對她的
為了一個虛偽的謊言，他拋下她，選擇去救江詩芮。
為了所謂的責(zé)任，他讓她眼睜睜看著他和另一個女人同床共枕。
甚至在離婚后，他還天真地以為她只是鬧脾氣，以為她遲早會回來……
我到底……在做什么霍羨舟捂住臉，喉嚨里溢出一聲痛苦的哽咽。
可是，他愧疚的人，卻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他身邊，耐心溫柔地安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