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還高高隆起的腹部,如今已然變得平坦,只是里面還隱隱作痛。
“孩子呢?”她終于驚慌起來,“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沈長安忙道:“你別急,孩子平安無恙,是個皇子,皇上為他取名叫佑安?!?/p>
佑安?
祁佑安?
是祈求上蒼保佑他平安的意思嗎?
晚余閉了閉眼,一滴淚順著眼角滑入了鬢發(fā)。
沈長安的手指動了動,克制著沒有去碰觸她:“你不必擔心,皇上把小皇子交給淑貴妃撫養(yǎng),讓胡盡忠做他的大伴,他們會好好照顧他的,皇上說......”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皇上怕你受不了骨肉分離之苦,又怕你一個人會孤單,所以才決定讓梨月陪伴著你,他讓我?guī)愫屠嬖氯ノ鞅?,讓我?guī)湍阏疹櫪嬖麻L大,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會好的?!?/p>
晚余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一回,祁讓是真的對她放手了嗎?
他用國喪之鐘對外宣告了她的死亡,還把梨月給了她。
她覺得一切都是這么的匪夷所思,像一場荒誕的夢。
“當——”
又一聲喪鐘傳來,悠遠,空寂,卻因著馬車漸漸遠離,已經(jīng)變得不太清晰。
晚余顫抖著伸出手,把梨月拉過來讓她躺在自己身邊,緊緊地摟進懷里,這柔軟的散發(fā)著奶香味的小粉團子,仿佛她荒誕的夢境里唯一真實的存在。
她把臉深深埋進孩子柔軟的發(fā)間,肩膀微微顫抖,發(fā)出一聲破碎的,壓抑到極致的嗚咽。
車輪吱吱呀呀的響聲里,那為她而鳴的喪鐘,和那座囚禁了她七年的黃金牢籠,漸漸地被拋在了身后......
......
雪仍舊沒有要停歇的跡象,鵝毛般的雪片被狂風裹挾著撲打在巍峨的城樓上。
凄迷的雪霧之后,祁讓和徐清盞并肩立于垛口前,如同兩尊沉默的雕像,凝望著城門外那輛在一群兵士護衛(wèi)下漸行漸遠的馬車。
直到馬車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天地蒼茫的界限,再也無從尋覓,兩人仍舊默默站在那里,仿佛要站到地老天荒。
祁讓一只手搭在城磚上,指尖陷在雪里,早已凍得失去知覺,胸腔里那顆跳動的心臟,卻傳來比這冰雪更刺骨千倍萬倍的劇痛。
那痛楚如此鮮明,讓他連自我麻痹都做不到。
耳畔是呼嘯的風,悠長的喪鐘,以及晚余在孩子出生的最后一刻,破碎的、帶著哭腔的叫聲。
她叫的是那個他傾盡一切都無法從她心里抹去的名字。
那一瞬間,他所有的嫉妒,不甘,以及他身為帝王的驕傲,都被那絕望的呼喚和濃烈的血腥氣擊得粉碎。
他終于明白,他困住了她的人,磋磨了她的歲月,甚至消耗了她的生命,而他以為的愛,于她而言,不過是鍍金的枷鎖。
他若再不放手,最終得到的,將是一具冰冷的尸體,和兩個他無顏面對的孩子。
他不要她死。
他要她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