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亭的短暫喘息，被官兵粗暴的“清查”打斷。在一片混亂和哭喊聲中，老車夫經(jīng)驗(yàn)老到，趁著官兵注意力集中在登記青壯時，悄悄套好騾子，對張偉使了個眼色，兩人駕著板車，混在其他幾輛同樣想溜走的車輛中，迅速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
“媽的，晦氣！”老車夫啐了一口，臉色陰沉，“再晚點(diǎn)，咱這車和牲口都得被征用！”
張偉心有余悸地回頭望了一眼越來越遠(yuǎn)的驛亭，那里傳來的哭嚎聲依舊隱約可聞。他緊緊抱著懷里那把冰冷的柴刀，這是老頭留給他的唯一念想和武器。
接下來的路程，氣氛更加壓抑。官道上依舊能看到凍斃的尸骸，但更多的是拖家?guī)Э?、步履蹣跚向南遷徙的流民隊(duì)伍。人們臉上帶著麻木的絕望，眼神空洞，仿佛只是憑著本能向前移動。偶爾有官兵的小隊(duì)騎兵呼嘯而過，揚(yáng)起漫天塵土，引得流民一陣騷動和躲避。
內(nèi)心獨(dú)白（遷徙的洪流）：
這么多人……都往南逃……南方真的安全嗎？
老車夫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一邊趕車一邊啞著嗓子說：“都往涿郡擠唄！聽說那邊是大城，劉太守（指劉焉）還在堅(jiān)守，官軍多，城墻高，總比在外面凍死餓死強(qiáng)。哼，能不能進(jìn)去，就看造化了?！?/p>
板車又晃晃悠悠走了一天多。干糧徹底吃完了，老車夫分給張偉的最后一點(diǎn)麩皮餅子也消耗殆盡。兩人都餓得前胸貼后背，全靠喝雪水和偶爾找到的、凍得硬邦邦的野草根勉強(qiáng)支撐。張偉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寒冷和饑餓如同兩條毒蛇，不斷吞噬著他的生命力。
就在他幾乎要再次暈厥的時候，前方隱約傳來了人聲鼎沸的喧囂！空氣中，似乎還飄來一絲極其微弱的、糧食煮熟后的香氣！
“到了！長亭鎮(zhèn)！”老車夫精神一振，用力抽了瘦騾一鞭子。
轉(zhuǎn)過一個山坳，眼前的景象讓張偉驚呆了。
只見官道在此處變得異常寬闊，形成一個巨大的、泥濘不堪的廣場。廣場上，黑壓壓地?cái)D滿了數(shù)以千計(jì)的流民！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頭！哭喊聲、哀嚎聲、呵斥聲、牲畜的嘶鳴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聲浪。
在廣場的盡頭，靠近鎮(zhèn)子入口的地方，用木柵欄勉強(qiáng)隔開了一片區(qū)域。柵欄后面，支著幾口巨大的鐵鍋，鍋底下柴火燒得正旺，鍋里翻滾著渾濁的、但確實(shí)是熱騰騰的粥水！
官府施粥！
鍋灶旁邊，有穿著號衣的差役和鄉(xiāng)勇手持棍棒維持秩序，更多的則是面黃肌瘦、眼神瘋狂的流民，拼命地向前擁擠，伸著破碗，發(fā)出野獸般的嚎叫：
“給口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