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重重地點點頭，眼里閃著堅定的光，像淬了火的鋼。
他轉(zhuǎn)身走到阿硯面前，把那把磨好的鐮刀遞過去：
“這是我剛才磨的，您看看……合格嗎？”
阿硯接過鐮刀，刃口亮得能照見人影，開刃的角度正好是三十度，不多不少。
“合格?！?/p>
她笑著把鐮刀還給他，“這把就留給你自己用，記住這次的教訓(xùn)——打鐵和做人一樣，都得實在?！?/p>
木石的臉又紅了，卻用力“嗯”了一聲，把鐮刀緊緊抱在懷里，像抱著什么寶貝。
阿硯看著這一切，突然覺得鼻尖發(fā)澀。
這碗普通的稻米粥里，不僅有米香棗甜，還有更珍貴的東西——
是村民們捧著粗瓷碗時眼里的感激，是石陀把稠粥讓給她時的笨拙關(guān)懷，是木石低頭認(rèn)錯時的真誠悔悟，更是墨家“兼愛”精神最鮮活的模樣。
搶收結(jié)束后，村民們把最好的稻穗挑出來，裝了滿滿二十麻袋，用牛車送到墨家據(jù)點。
巨子墨淵站在寨門口，看著那堆飽滿的稻穗，對阿硯道：
“你可知這二十袋稻子，比百煉精鋼還珍貴？”
阿硯握著腰間的三角銅矩，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
“因為這是百姓的心意？”
“不止?！?/p>
墨淵的目光掃過站在一旁的石陀、墨影和木石，“這是你用手藝守住的信任。百姓信墨家，不是因為我們的鐵器有多鋒利，而是因為我們肯用真心換真心。你做到了?！?/p>
阿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心還有打鐵留下的薄繭，虎口處磨出的水泡剛結(jié)痂。
她突然明白，木公傳她“看家錘”，傳的不僅是淬火的火候、鍛打的力道，更是“守正”二字的分量——
守得住初心，才能正得了人心。
傍晚的鍛鐵坊，火爐的余燼還在發(fā)光，像顆不肯睡去的星。
阿硯把“看家錘”輕輕放在老鐵砧上，錘頭的“守正”二字在暮色里若隱若現(xiàn)，仿佛有了溫度。
石陀在一旁收拾工具，把散落的鐵屑掃進(jìn)簸箕，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
墨影蹲在角落里，給自動鼓風(fēng)器的齒輪上油，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
木石則在仔細(xì)打磨著一把新鐮，磨石轉(zhuǎn)動的“沙沙”聲，和三年前阿硯剛到墨家時聽到的一模一樣，卻又格外不同。
夕陽透過氣窗照進(jìn)來，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在地上交織成一片，像幅最溫暖的畫。
阿硯知道，這場與蝗蟲的較量，他們贏的不只是糧食，更是人心。
夜風(fēng)從坊門的縫隙鉆進(jìn)來，帶著遠(yuǎn)處稻田的清香，吹得油燈的火苗輕輕晃動。
老鐵砧上，“看家錘”的影子和阿硯的影子疊在一起，仿佛在說：
守正者，方能行遠(yuǎn)。
蝗災(zāi)過后的韓地像是被水洗過，田埂上的蟲尸早已被雨水沖凈，只留下些淡褐色的痕跡。
墨家據(jù)點的鍛鐵坊卻比搶收時更熱鬧，門口的石階被往來的商客踩得發(fā)亮，竹筐里堆著的訂單竹簡快趕上人高了。
“阿硯匠士，趙國商人訂的五十把鐵劍，說要最好的百煉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