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鑄法的關(guān)鍵在榫卯角度,大家看好了
——”
她轉(zhuǎn)動模型底部的旋鈕,范體緩緩閉合,“這個三十度角正好能讓銅水均勻流動,角度大了會溢,小了會堵,就像水渠的坡度,差一分都不行?!?/p>
石陀站在一旁,給弟子們分發(fā)木模。
這些木模是他用梨木削的,榫卯處打磨得光滑圓潤,每個上面都刻著小小的角度標(biāo)記。
“按這個練,先練閉模,練到不用看也能對齊,再用陶土試?!?/p>
他的手掌又磨出了新繭子,卻笑得格外開心
——
前幾天墨剛還紅著臉問他
“這木模能不能借我練練”,讓他偷偷樂了好一陣。
墨影蹲在角落,正調(diào)試他的新發(fā)明
——
自動篩砂機(jī)。
機(jī)器是用舊機(jī)關(guān)車改造的,搖動搖桿,砂料就順著傾斜的篩網(wǎng)往下滑,粗砂留在上層,細(xì)砂落在下層的陶罐里,省時又省力。
“以后篩砂不用費(fèi)力氣了。”
他朝阿硯喊,齒輪轉(zhuǎn)動的
“咔嗒”
聲混著阿硯的講解,像首亂糟糟卻格外熱鬧的歌。
后排突然傳來筆尖劃過竹簡的沙沙聲。
阿硯回頭一看,木公正搬著個小板凳坐在最后,手里捧著那本《鑄器火候訣》,筆尖在空白處寫得飛快。
見阿硯看來,他趕緊把冊子合上,板起臉:
“看我干嘛?我是來監(jiān)督的,免得你教錯了耽誤弟子。”
“木公要不要上來講講火候?”
阿硯笑著朝他招手,“您說的‘火色三分白,銅性最烈’,弟子們都想聽詳細(xì)些?!?/p>
木公的耳朵一下子紅了,梗著脖子道:
“我才不去,要講你講?!?/p>
可等阿硯講到熔銅火候時,他又忍不住插嘴:
“丫頭你漏了!火色轉(zhuǎn)青時得加柴,不然溫度掉得比兔子還快!”
弟子們哄堂大笑,墨禾笑得最歡:
“木公您明明聽得比誰都認(rèn)真!”
傍晚送走最后一批弟子,阿硯剛要收拾模型,木公就湊了過來,把《鑄器火候訣》往她手里一塞。
冊子的扉頁上多了幾行字,墨跡還沒干透:
“火色三分白,銅性最烈,宜鑄劍;五分青,韌性最佳,宜鑄犁;七分紅,光澤溫潤,宜鑄禮器?!?/p>
“這是我補(bǔ)的火候要訣,你收好?!?/p>
木公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眼神瞟著別處,“別以為這樣就超過我了,我年輕時鑄的劍,能斬斷三層鐵甲,你還嫩著呢?!?/p>
阿硯捧著冊子,指尖撫過那些剛勁的字跡:
“晚輩還要多向木公請教?!?/p>
“哼,知道就好。”
木公轉(zhuǎn)身要走,又猛地停下,“下個月韓地有集市,巨子讓你帶著疊鑄法的鐵器去交易,換些糧食和藥材。”
他頓了頓,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我讓墨剛跟你去,那小子雖然脾氣倔,打架還是有點(diǎn)用的,遇到劫匪能頂一陣子?!?/p>
阿硯心里一暖
——
她知道,這是木公在變相認(rèn)可墨剛的轉(zhuǎn)變。
這些天墨剛總趁沒人時來范料房幫忙,把粗砂篩得比誰都細(xì),雖然嘴上還硬邦邦地說
“別以為我服你了,我是怕你篩不干凈丟墨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