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猛地燙在周望舒心上,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么堵住,發(fā)不出聲音。
風(fēng)雨依舊在咆哮,混亂和哭喊也并未停止,但這一刻,她眼中似乎只看到了他額角猙獰的傷口和他眼中那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復(fù)雜情緒,有未消的恨,有劫后余生的戾氣,還有一種近乎固執(zhí)的承諾。
“周娘子!青墨!”里正連滾帶爬地跑過來,聲音帶著哭腔,“棚子…棚子塌了,老田頭…老田頭被壓在下面了,還有幾個娃娃”
周望舒猛地回神,強(qiáng)行壓下心頭翻涌的酸澀和悸動,瞬間切換回醫(yī)生的角色,“救人!快!清理壓住人的木頭!小心二次塌陷!”她嘶聲指揮,目光焦急地掃向沈青墨還在流血的額角。
沈青墨卻已經(jīng)轉(zhuǎn)身,大步走向倒塌的棚子廢墟,聲音恢復(fù)了之前的冷硬,卻帶著一種穩(wěn)定人心的力量:“能動彈的,跟我來,先清開上面的碎木頭,小心點(diǎn)?!彼路鸶杏X不到頭上的劇痛,背影在風(fēng)雨和混亂中依舊挺拔如標(biāo)槍。
周望舒知道阻止不了他,咬咬牙,迅速撕下自己一截相對干凈的內(nèi)衫衣擺,追上去,在沈青墨彎腰準(zhǔn)備搬開一根沉重橫梁時,不由分說地將布條用力按在他額角的傷口上,進(jìn)行簡單的壓迫止血,“按著!先止住血!”她的語氣帶著不容反駁的命令。
沈青墨動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卻伸出那只沒受傷的手,緊緊按住了額角的布條。
眾人合力,很快清理開表面的斷木碎石,不幸中的萬幸,老田頭和幾個孩子被壓在幾塊相對完整、形成三角支撐的厚實(shí)門板下,雖然受了驚嚇和些微擦碰,但并無大礙。
天邊,濃重的墨色終于透出了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灰白,持續(xù)了幾乎一整夜的瘋狂暴雨,似乎終于有了一絲力竭的跡象,雨勢雖然依舊不小,但已不再是那種傾盆覆盆、要將天地徹底摧毀的勢頭。
精疲力竭的村民們,在暫時都集中到村里地勢較高的人家里,或坐或躺,圍著幾堆頑強(qiáng)燃燒的篝火,沉默地舔舐著傷口,孩童在母親懷里沉沉睡去,發(fā)出不安的囈語。
只有水流沖擊著臨時堤壩的聲音,依舊沉悶地響著,提醒著人們危險并未真正過去。
周望舒處理好最后一個傷員的擦傷,直起身,感到一陣強(qiáng)烈的眩暈襲來,身體晃了晃,一雙沉穩(wěn)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回頭,是沈青墨,他額角的傷口被人用煮過的布條重新仔細(xì)包扎過,血總算止住了,但臉色在火光映照下顯得異常蒼白,嘴唇也有些干裂。
“喝點(diǎn)熱水?!鄙蚯嗄f過來一個豁了口的粗陶碗,里面是冒著熱氣的開水。
周望舒默默接過,溫?zé)岬乃^干澀刺痛的喉嚨,帶來一絲暖意,她靠在身后冰冷的土墻上,疲憊如潮水般涌來。
“剛才水里那個”周望舒壓低聲音,看向沈青墨,眼中帶著詢問和未消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