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rèn)出來了!
那麻袋的材質(zhì),那即使被洪水泡爛、只剩下半個輪廓也依舊透著一股死板官氣的印記,那是官倉專用的印記,只有官倉調(diào)撥、儲存公糧稅賦的麻袋,才會烙下這種帶著衙門烙印的記號。
糧倉塌陷的濁浪轟鳴聲仿佛在耳邊無限放大,又驟然遠(yuǎn)去。沈青墨染血的指尖,無意識地、再一次重重?fù)嵘闲厍澳敲顿N身佩戴的、冰冷的圓孔玉扣。
這一次,力道大得指節(jié)完全失去了血色,蒼白的皮膚下青筋暴起,仿佛要將那堅硬的玉石生生捏碎在掌心。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頭,目光不再是燃燒的火焰,而是沉入了萬載玄冰深處,淬煉成了最純粹、最致命的寒鋒。
這目光越過堤壩上絕望哀嚎的人群,越過被洪水蹂躪得一片狼藉的村莊屋舍,如同兩柄無形的利劍,死死釘在遠(yuǎn)處張家那在洪水中依舊顯得巍峨堅固、冰冷刺目的青灰色高墻之上。
那目光里,是刻骨的仇恨,是不死不休的決絕。
一場新的風(fēng)暴,遠(yuǎn)比昨夜撕裂天地的自然之怒更冷酷、更致命地糾纏著無盡陰謀與血腥的暗涌,已然在他幽深如寒潭的眼底,無聲地、劇烈地醞釀成形。
而張家那堵看似堅不可摧的高墻,注定將成為這場風(fēng)暴唯一的目標(biāo),直至將其徹底碾碎。
張家!沈青墨心中無聲地咆哮,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恨意。
你們?yōu)檠谏w罪行,竟不惜引洪毀堤,斷送大河村活命的秧田,你們真當(dāng)這滔天濁浪,能永遠(yuǎn)掩蓋你們的罪孽?!
“舒兒,你看那!”沈青墨的聲音低沉嘶啞,如同砂礫摩擦,帶著一種強行壓抑的顫抖,猛地刺破了雨幕和遠(yuǎn)處村民的哀嚎,他染血的手指,如同出鞘的利刃,帶著一股破開雨簾的決絕力量,直直指向糧倉缺口岸邊那片渾濁翻滾的水域,那幾片深褐色的麻袋殘骸,正在濁浪中沉浮,如同絕望的呼救。
周望舒的心臟像是被那根手指狠狠戳中,驟然狂跳起來,沈青墨認(rèn)出來了,那官倉印記。
果然,糧倉是空的,張家他們竟敢!
“是官倉的??!”她脫口而出,聲音因極度的驚怒和寒冷而尖利變調(diào),像一片薄冰碎裂在風(fēng)雨里,“糧倉是空的,張家,他們這是”
“死罪!”沈青墨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冰冷如鐵,帶著千鈞的重量砸落。